奚苒伤势过重,再加上这车祸算得上连环碰撞,涉及好几辆车,已经没法走私了。
走廊又只剩下贺铭遥独自一人,悄无声息地坐在椅子上,宛如雕塑。
……
一个多小时。
手术室指示灯终于熄灭。
贺铭遥保持同一个姿势太久,浑身僵硬,动弹一下,四肢又酸又麻,但脸色没有显露出丝毫端倪。
见自动门滑开,站起身,迎上那医生。
徐明先到得医院,早就做了安排。
医生也清楚,这个伤者很是有点来头,对贺铭遥态度十分礼貌。
“没有生命危险,主要是撞击导致的外伤、小腿骨折。但……”
贺铭遥不由得蹙起眉。
医生叹气,“腹中胎儿没法保下来。”
那车从侧面撞过来,奚苒坐在后座靠右边位置,是最直面受到撞击的位置,冲力太大,就算系着安全带也没用。
相比之下,周远在那个驾驶位,已经算是轻伤中的轻伤了。
贺铭遥惴惴不安这么久,总算放下心来。
抿了抿唇,他平静地开口道:“人没事就好。辛苦了。”
人活着。
已经足矣。
贺铭遥不敢再回忆,接到电话时那一刻,自己是何等心情。或许正如周远所说那样,他本就是始作俑者、是罪魁祸首。要不是他不甘心放开她,也就不会造成这一连串意外了。
现在,他什么都不想计较、也不配计较。
甚至没资格伤心。
只要奚苒还在,其他事,才有继续下去的可能。
手术结束后。
奚苒转入单人病房。
由于她人尚未清醒,没法转院,以防转移过程中伤口崩裂、感染。贺铭遥用钱砸开康庄大道,将江城最好的骨科医生和妇产科医生全数请到了人民医院来,提前准备着。
这些事徐明都会一一办妥。
贺铭遥拉了凳子,坐下来。
视线不自觉落在病床上。
奚苒安安静静、病恹恹地躺在那里,穿着病号服,心跳起伏平缓。她头上贴了纱布,腿上也打了石膏,帮助骨头复位。由于病房色调,她整个人看起来十分凄惨、楚楚可怜。
贺铭遥伸手,轻轻地拨了拨她指尖,又很快缩回手去。
心痛得说不出话来。
从初识起,奚苒从来都是温柔又坚强,婚后亦然。
何曾有过这般模样过?
都是他的错。
他恨不得去代她受这些苦。
然而,比起身体伤病来说,更难的是伤者醒来后的情绪。
贺铭遥揣度不出,奚苒对这个孩子是什么态度,但既然没有选择流掉,应该还是想要的。没有一个母亲,会不爱自己骨肉,哪怕它还只是胚胎状态,更遑论奚苒这么温柔敏感。
现在它没有了。
奚苒还会原谅他吗?
接下来,他该如何面对她?
一时之间,哪怕贺铭遥从来雷厉风行、杀伐决断,也不免开始茫然起来。
……
转眼,黄昏落日时分。
麻药消退下去。
奚苒眼皮上下抖了抖,睫毛轻颤。
贺铭遥人一直守在病床边,刚让徐明送了笔记本电脑过来,处理一些紧急工作邮件。
一抬眼,正觑到这幕。
他立刻放下手上事情,按几下呼叫铃,将医生叫进来。
众目睽睽下。
奚苒一点、一点,慢慢睁开眼睛。
她脸上依旧没什么血色,嘴唇发干,看着很是惨淡。但眼睛又大又明亮,稍微眨眨眼,便让整张脸气色活泛起来,有了些许精气神。
贺铭遥松了口气,心中大石头总算落下。
又急急开口,问道:“奚苒,你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吗?”
“……”
奚苒没说话,愣愣地,似是还没反应过来。
倏地,她紧紧蹙眉。
贺铭遥心脏又一次被她揪起,连忙扬手,招来医生,“她这是怎么回事?”
这样看也看不出什么。
医生检查了伤口,低声问询。
良久。
奚苒缓缓地低声开口:“……头疼。”
这句话,顷刻,让病房气氛变得凝重起来。
贺铭遥冷下脸。
奚苒又开始接受下一轮检查。
之前都是外伤处理,但她确实是在撞击中碰到了头。因为人没醒,没法准确确定情况,只通过基础拍片,诊断为撞击导致的轻微脑震荡。
翻来覆去,折腾到将近八点。
但检查报告最早也要两个小时才能出。
贺铭遥走到外面,同医生低低地交谈几句,又飞快折回病房。看向奚苒时,目光缱绻,声音也带着几分温柔,“头还是很疼吗?”
“……好点了。”
他点点头,又问:“饿了吗?医生说可以吃点东西了。想吃什么,我让人去给你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