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院子之后难免还要寒暄两句,张钺挂心文臻独自居住在后院,怕有什么不方便,未免多问了几句,毛先生都答了,忽然笑道:“张大人对刺史大人如此挂心,可是心中有意?恕老夫冒昧,这男未婚,女未嫁,大人若不嫌弃,老夫或者也可做个冰人?”
张钺吃了一惊,好半晌才反应过来,道:“这话从何说起!”
毛先生笑道:“今日老夫瞧着,大人对刺史大人,可谓一腔赤诚。刺史大人对大人,也是呵护有加,十分爱重,正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呵呵……”
“毛先生慎言!”张钺打断了他的话,眉头已经皱了起来,“钺对大人确实爱戴倾慕,但绝不涉于私!大人冰清玉洁,在钺心中也是天人一般人物,断然不敢亵渎,也请毛先生勿要亵渎!”
他这番话说得疾言厉色,语速极快,眉间涌起愤怒的潮红,毛先生怔了一怔,随即笑道:“张大人果然正人君子,令人感佩,是老夫妄言了!”
张钺冷下脸不说话,毛先生也觉得无趣,悻悻告辞离开,他走后没多久,又有敲门声响起,张钺打开门,不禁怔了一怔。
门外站着一个妖娆妇人,手中端着一盏瓷盏,正眉眼含春地看着他,娇声道:“雨夜寒气重,奴家来给大人送热汤。”说着便要进门来。
张钺砰地一声关上门,险些没撞扁她鼻子。
那女子却是先前玩杂耍的江湖艺人,身手灵活,张钺关门的时候她已经进门半条腿,张钺关门她急忙后退,身子一晃,瓷盏倾倒,里头热汤泼了张钺一头一脸。
那妇人娇呼一声,急忙伸袖要替张钺擦拭,张钺横肘一推,门一关,背一抵,那妇人竟还轻轻撞了几下门,又在门外低呼几声,眼看张钺不听不答油盐不进,只得悻悻走了。
张钺这才舒口气,靠着门板缓缓坐下来,擦了擦湿透的衣领和脸,刚想换衣服,忽然顿住手,望向外头雨幕,脸色大变。
这个毛先生不是好人,弄个女人来蛊惑自己,会不会也会对刺史大人使什么手段?刺史大人就带了几个人,单独住在后院!
这么想的时候,他忽然觉得下腹一痛,宛如刀绞,张钺脑中轰然一声——不是美人计,是毒计,方才那汤有毒!
刺史大人危险!
得立即通知她赶紧离开。
他踉跄起身,一头栽入茫茫雨幕中。
他的身影刚刚穿门而出,长廊尽头,毛先生缓缓转出,看着那雨地里挣扎而出的背影,唇角微微一勾。
忽然身后有脚步声,毛先生立刻敛了那笑,回身看去,见爱子带人匆匆而来,眼底立时漾出关切之色:“之仪,这风大雨大的,怎么跑出来的,小心又着了风寒!”
“爹,我想起难得遇上张大人在这里,有几个学业上的问题,正好来请教一下他。另外,今晚瞧着刺史大人没吃什么东西,正好叫厨房再送些夜宵过去。”毛之仪这种天气还裹着大氅,绒毛里露出一张微微苍白却喜气洋溢的脸。看向父亲的眼神闪耀着孺慕和敬仰的光。
“张大人已经睡了,你瞧,灯已经熄了。至于文大人那里,爹会安排人送夜宵。刺史大人是女子,你要学会避嫌。”毛先生替儿子拢紧大氅的系带,“赶紧回去,着凉了看我不揍长喜。”
“和长喜有什么关系呀,爹你就是会欺负人。”毛之仪悻悻地转身,踢踢踏踏地走了。走了几步又回身道,“爹你也早点安歇,不要忙军务太晚了。”
毛先生笑着点点头。少年才安心地离开,毛先生看了一眼他的背影,温柔之色转为冷峻,看了一眼身边属下,道:“看好少爷那边,今晚不要让他再跑出来了。”
“是。”
……
天像漏了个洞,哗啦啦往下倒雨水,张钺浑身很快透湿,在雨幕中几乎不辨方向,好在这个院子本就格局简单,从前院到后院就一个月洞门,也无人看守,门一推就开,他已经被腹中疼痛和头顶狂雨浇得脑子有些迷糊,也无暇去思考如何一路过来一个人都没看见,跌跌撞撞在雨水和泥泞中前行,天地间不辨人与物,只余了暴雨狂音,却每隔不远的廊下都有淡黄的灯光飘摇着,透过密密的雨幕,不断地给他指引着方向。
砰地一声,张钺迈步上了后院的长廊,光洁的红木地板上顿时湿了一大片。
他往那一处亮着灯光的屋子而去,浑身冰凉而腹内燥热,自己也没有察觉,那一股绞痛不知何时变成了一股奇异的热流,在四肢百骸间狂肆乱蹿,激得他喉间干渴,双目赤红,而脑海里不知何时不停窜动着扭曲的人体,曼妙的,赤裸的,雪白的,妖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