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春刀与绣花针(61)
那声音酥进人的骨子里。
思绪恍惚一瞬,陆长寅盯着她,淡抿着唇。
她长大了,眉眼张开了。
酥胸细腰,褪去青涩后,多了妩媚。
身后的锦衣卫都定定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陆长寅握着缰绳地手指紧了紧,他敛着眸中的暗色,俯下身,温热的呼吸喷在她的脸上,轻佻道,“你叫本座什么?”
“阿奴哥哥。”阮呦执拗地看着他,盯着他熟悉的眉眼,从当年的稚嫩已然成熟,他的五官线条变得更加凌厉,如同刀割一般,有着高居上位的气魄,却比从前还要好看。
眼前的人杏眸中带着水光,似下一刻就要哭出声。
陆长寅伸出手捏住她的下巴,稍稍用力,便印出红印,他眉眼中带着散漫,有些痞气调笑道,“你认错人了。”
“不过本座不建议认你做妹妹。”说罢,他停到阮呦耳边,“情妹妹。”
那声音不大不小,离他近的人都依稀能听见。
身后的锦衣卫都起哄笑起来,看着阮呦的眼神里带着可惜,可惜这样一个大美人了,任谁见了都想怜惜一番。
可惜她看上大人了。
又是一个被大人皮囊迷惑的女子。
看着眼前全然陌生的男人,阮呦面色倏地一下苍白,她啪地一声打落他的手,落荒而逃。
身后的锦衣卫还在笑。
阮呦憋着泪,那不是阿奴哥哥。
阿奴哥哥不会那样轻佻地对她。
“呦呦。”阮雲连忙过去,将她护在怀里安慰,心中一阵后怕。
“哥哥我们走吧,他不是阿奴哥哥。”阮呦垂着头。
“好,好,我们走。”阮雲牵着她的手,轻轻搓着冰凉的手,想让她暖和些。
陆长寅看着相拥离开的两人,觑了觑狭长的眼睛,眉心闪过不愉。
阮呦已经十六。
即便是兄妹,也过于亲密了。
“笑够了?”他的嗓音磁沉带着清冷,声音不大不小,却让身后的人心神一凛。
身后的气氛皆是一静。
陆长寅垂眸看着泛红的手背,又想起那双带泪的杏眸来,阖了阖眼,他活该。
他更希望阮呦拿刀刺他,刺死了他,才能绝了他一见她就疯狂想将她锁在身边的心思。
那样肮脏的心思。
天越发的凉,叶千户领着锦衣卫们站得笔直,垂下头皆闭着嘴,不敢斜视,生怕惹恼他。
“速去办事。”陆长寅狭长的黑眸看不透情绪,淡淡地瞥他们一眼,薄唇轻启吐出四个字。一挥马鞭,宝马嘶鸣一声,腾空而起,朝着皇宫驰骋而去。
“属下恭送大人!”等到马蹄声渐渐消失不见,锦衣卫们才敢抬起头来。
“快点押送东市,别辜负了大人的期望,此事决不能出差错!”叶千户面容带了一抹凝重,他弯腰捡起陆长寅的绣春刀,擦干了血迹收好,朝着身后的人吩咐道。
—
阮呦扶着门槛干呕着,呕了好久,白莹莹的小脸由白转青色,呕得直掉眼泪。
阮雲知道她这是被吓坏了,上一回在汴城,偶然撞见锦衣卫办案,看着张老太爷人头落地,呦呦也是这样的。
又是干呕,又是哭,夜里梦魇,生生吓病了一场。
她本就是娇养大的,连看杀鸡都怕,哪里受得住这样血腥残暴的画面。
阮雲心疼,紧紧捏住拳头,心里更恨了锦衣卫几分,尤其是陆长寅的那张脸。
已经过去三年,脑海中的已经有些模糊,但那人确实与阿奴有七分相像。
“哥哥,没事的——我缓缓就好了。”阮呦下巴挂着泪珠,看起来可怜,“哥哥别告诉娘她们,不然会惹得娘担心。”
阮呦擦干眼泪,菱唇泛白,还轻轻颤着。
“好,哥哥不说。”阮雲见她似乎缓了过来,才松一口气,扶着她回阮家。
阮呦这会儿腿软,整个人都是靠在阮雲身上的,但她瘦,没什么重量。
李氏她们正在整理着行礼包袱,瞧见他们进来,眼看阮呦的面色不对,心底就一咯噔,慌起来,“这是怎么了?呦呦哪里不舒服——”
“没有,娘,我就是有些冷。”阮呦抿着唇笑,却笑不怎么出来。
李氏虽然担心了一会儿,见阮雲点点头,也就松了口气,“那赶快去屋子里添件衣裳去,喝杯热水暖暖身子,快去快去,别在院子里杵着。”
“欸。”阮呦进了屋子里。
阮雲见她无事,也才真正放下心来。
夜里,阮呦裹着被子蜷缩着身子,静静地盯着跳动的油灯。
她不敢入睡,一闭眼就想起那地上滚动的头颅,飞溅的颅血,和无头跪地的身躯,以及那双没有情绪的黑眸。
白天看见的人是阿奴哥哥吗?
三年不见,他的脸已经有些模糊了,白天的男人有些像阿奴哥哥,却又有哪些地方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