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春刀与绣花针(21)
听见那方传来“咚”的一声,她身子微顿一下,复而继续缝着衣裳。
陈娘子看着她,心底微叹。
她知晓,阮呦看似认真,心思却不在这个上面。
“呦呦,跟义母说说话吧。”陈娘子放下自己手中的针线。
阮呦抬起眸来,杏眼湿漉漉的,乖乖应了一声,“嗯。”
对上她那双干净澄澈毫无杂质的双眸,陈娘子改了主意,不打算再拐弯抹角,“呦呦,阿奴不是良配。”
“义母……”阮呦眸底带了惊色,脸颊一点点变红起来,微微开口。
“义母都知道,”陈娘子打断她的话,拉着她的手语重心长,“你还小,这个时候正是情窦初开的时候,在村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从未与外男接触过,就是见面也见得少,阿奴那模样好,义母活了这么些年,走南闯北也未见过比他生得出色的人。”
她叹了一声,那样的模样和那眉眼间的戾气,注定不是寻常人。
也只有淳朴的阮家人信他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儿,她却不会信。
阮呦性子单纯,日后在农家才是最好的,牵扯进那些富豪世家的弯弯绕绕,只怕会被人吃得骨头都不剩。
她也早就厌倦了那些明争暗斗,才隐匿于乡下。
“呦呦对他有好感是情理之中,莫说是你,你看看,到这来后,逃荒途中哪个女子不是时不时偷看打量阿奴?”
“但这并不意味着就是喜欢,呦呦对他,或许只是美的欣赏,有好感而已,不是真正的喜欢,你年纪还小,未曾接触过这些,所以才会如此迷茫。而你见其它女子靠近他会心底不舒服,这也不是喜欢,呦呦想想,若是有另外的女子叫雲儿哥哥,雲儿又只对那个女子好,不对你好了,你会不会难过?”
阮呦杏眸里满是迷茫,肯定地点点头,“会。”
哥哥是她的哥哥。
陈娘子嘴角牵起笑意,“这就对了,你想想,这和你看见其它姑娘靠近阿奴是不是同一个道理?”
阮呦蹙着眉头想了一会儿才慢吞吞地点点头。
“是一个道理。”
原来,她弄错了自己对阿奴哥哥的感情,原来自己对阿奴哥哥的喜欢是对哥哥的喜欢。
阮呦锁着的眉头松开了,脸上浮起浅浅的笑意,“义母,我明白了。”
陈娘子含笑点点头,“呦呦能明白就好。”
“那我去阿奴哥哥那边了。”阮呦抿着唇笑,比起之前大方了不少。
阿奴哥哥是哥哥。
“去吧。”陈娘子温和地笑着,眼底却闪过一道不易察觉的精光。
臭小子让她宝贝呦呦伤心了,她自然要膈应他一下。
当然,这样是最好的,她之前就发现阮呦同阿奴之间有些不对劲,那个冷冰冰的少年桀骜不驯浑身是刺,却在呦呦走出去的时候,收了刺,变得温顺平和。
她原以为是因为那少年感恩呦呦救了他。
见惯大风大浪的她,便是看不清那少年到底如何作想,也能看清楚阮呦少女情愫。
他们两个不适合。
就做普通的兄妹是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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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奴哥哥,你怎么把药弄洒了。”阮呦走近手推车,弯腰将地上的竹筒捡起来,地上湿漉漉的中药被烈日晒了一会就干涸了,只留下残余的药渣。
她猫着腰,从陆长寅的角度看下去,长长的睫毛微卷,在眼下落下一片阴影,下巴尖尖的,唇角微微翘着,说不出的乖巧。
她还是叫他阿奴哥哥。
却感觉变了。
阮呦将竹筒收拾起来,又去取了一个装着药的过来,弯了弯杏眸,笑意柔和,“还好之前给阿奴哥哥和惜儿囤了药。”
陆长寅看着她毫无芥蒂的模样微怔一瞬,眉头微微皱了皱,半晌,只沙哑的应了一声。
吃了药见阮呦要走,陆长寅微抿着唇,叫住她,“阮呦。”
他神色倦卷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鼻音和睡意,浸墨的黑眸凉凉的,如万底深渊,看不透也猜不透。
阮呦坦荡荡地对上他的眼睛,笑着问,“阿奴哥哥还有事吗?”
她咬了咬舌尖,手指头情不自禁蜷缩。
不要紧张,阿奴哥哥是哥哥。
哥哥。
陆长寅舔了舔唇。
察觉到她将这两个字咬得有些重。
他抬眸看向陈娘子那方,知道定然是陈娘子同她说了什么。
这样也好。
他垂下眼眸,微翘起唇,声线低沉,淡淡地开口,“无事。”
无事。
他只说了这两个字就阖上眼睛假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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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近七月,透蓝的天空悬着火球般的烈日,天空中的云好似被融化了,消失得无影无踪,知了起伏不停的叫声更是天了几分燥热之意。
能跟着同乡人一起走,阮爷爷的心事卸了大半,脸上浮出笑意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