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予我千秋(39)

作者:行烟烟 阅读记录

卓少炎有那么短短一刻的怔愣,随即很快反应过来。她回头看了沈毓章一眼,并没有想到他找到此地来会是为了提这事。

“你为何不告诉我,过去这五年间,是你冒卓少疆之名在北境征战?”他压着声音,又问她。

卓少炎无言片刻,反问说:“多一个人知道,又能如何?让毓章兄知道,又有何用?”

“凡无用之言,你必不说。凡无用之功,你必不做。是么?”他冷着面孔道。

她听得出他话中之意,遂利落道:“毓章兄倘有事问,我所知必答,绝不隐瞒。”

沈毓章微微颔首,直截了当问:“当年发生了何事?为何要由你顶替兄长出征?将朝中上下瞒了五年,是何隐情不能令世人知晓真相?”

卓少炎答:“因我亲手弑兄。”

她的神情过于冷淡,语气过于平静,将这本该是惊骇众生的一句话,硬生生地压没了它本该有的波澜。

沈毓章定住了。

纵是他做了十足的准备,也没料到会听到这样一个回答。

“为何?”他逼自己冷静地问出这句话。

卓少炎望了望他:“毓章兄只知道,当年裴老将军是蒙冤受死的。”她轻轻停顿,眼底逐渐漫出红线:“但我却知道,裴老将军是如何蒙冤、如何受死的。”

第20章 贰拾

景和十一年末,二国刚刚停战了两年的边境又起硝烟。

大晋出兵,来势凶猛,先是一举收复了大平在景和九年的几场胜仗中攻占的晋地,然后移麾南进,兵锋直指大平北境前沿诸镇。

景和十二年四月,大晋破恒州;五月,破安州;六月,破肆州。

大平三月连失三重城,北境门户被晋军如虎的攻势撕出一条纵深的伤口,而那伤口裂痕若再往南进,就要裂到豫州了。一旦豫州有失,晋军兵抵金峡关不过须臾之事。

北境战势如将倾之厦,大平常年镇戍边境中能打的将领死的死伤的伤,一败再败的战报更是搅得朝堂上下人心惶惶。当此乱时,皇帝依兵部所奏,诏令戎马一生、战功等身的宿将裴穆清出镇北境,望以裴穆清之赫赫声望安定人心。

景和十二年七月,裴穆清挂帅镇豫州,督大平北境诸州军事,命豫州全境坚壁清野,修缮城廓,造屯兵器,以坚城厚防待敌军。同月,晋军集结全部南征兵力,人马尽数压入豫州境内,在休整了十日后开始全力强攻豫州城。

晋军自七月末开始围城至十月,大小攻城战不下二十场,却久不能下豫州。因豫州境内无所可掠,晋军辎重粮秣吃紧,人马亦因平军的顽固抵抗而死伤无数,因此几番权衡之下晋军暂停攻城,退军三十里后就地扎砦,而后发书朝中请援军。

当此之时,裴穆清没有自城中出兵攻晋军,更没有加固城防以待后战,而是抽调了一股人马,随他连夜出城南下,大有弃城卷甲避战之意。他的这一举动,未曾提前请命于朝中,后经兵部探报禀明朝廷,朝中人人大惊。皇帝虽平素仁和,然闻此亦动了急怒,当下诏令兵部调兵将裴穆清人马截归朝中,下狱问审。

晋军闻豫州城中主帅畏战南撤,虽援兵未至,然不忍放弃此大好机会,又火速整甲围城,寄望于在大平派遣新的帅臣之前将仅留有裨将守城的豫州一举攻下。

景和十二年十月二十七日,裴穆清坐畏战不守之罪,经兵部会同大理寺审定过后,由皇帝御笔判斩。

在诏令已下、处决未行之前,裴穆清在朝中的众多门生以及曾于军中追随过他的武臣们几乎无一人相信他会行畏战撤逃之事,一日内数次联名向兵部请命重审,然兵部因裴穆清罪证确凿、又加皇帝御笔判书,拒不重审。闻此,皇帝命人传诏,曰北境军情紧迫如斯,畏战之罪乃动摇军心之首罪,凡有再上书为裴穆清说情者,皆视与裴穆清同罪。朝中由是无人再敢为裴穆清求情。

二十八日午时,裴穆清于狱中被处斩。自其归朝、问审、定罪至处斩,不过短短三日而已,除大理寺及兵部少数几位奉诏处置此事的人之外,并没有谁能够有机会于裴穆清死前探问其本人一二。

是日,皇帝于朝会上询问谁人可替裴穆清出镇豫州,北击敌犯。举朝噤声,无人愿领此命。皇帝遂令兵部于朝会后合议,速定人选。当晚,成王英肃然连夜上表,力荐中书令卓亢贤之子卓少疆为帅。皇帝允其请,于次日晨命外臣制诏,拜其为将,令其提兵二万北援豫州。

二十九日晚,成王府开家宴。

……

那夜的成王府家宴,意在为卓少疆出征践行。

自景和九年那一场裴穆清与成王在朝堂上就主战还是主和的激烈诤论之后,二人及其僚属于政议上虽不至水火不容,但也堪算泾渭分明。成王虽于朝中经营兵部多年、势力渗透兵部六司重要职官,但却一直未寻得机会于军中培植翼党,更因碍于裴穆清在军中的极高人望,从未成功拉拢过任何一位禁军高阶将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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