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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夜宴(18)

作者:Doings 阅读记录

这个表小姐,说是“表”的关系,其实隔了很多层,是大夫人的远亲。无依无靠投到谢家,被谢家收留,暂时安置在别苑。

谢家门第深阔,关系冗杂。谢家家主谢融位列三公,任太子太傅,家学渊源深厚,属当世名门,可惜时至今日尚无一子,后继难望。

谢意在家里行九,谢晚与她一母同胞,行十,上头还有八个姐姐,幼年夭折三,出嫁五。也就是说现如今留在家中年岁正好的,只有她们两人。剩余一个幺妹才刚咿呀学语,恐怕等不到这乱世变天,为己而谋的一天了。

谢意又问:“晚晚什么时候开始同表小姐走动了?”

凛冬答:“有一段时日了,二小姐常往外跑,偶尔会遇到表小姐。都是谢家的小姐,在外人面前难免要亲近相帮,一来二去就熟悉了。”

“依你看,这个表小姐怎么样?”

凛冬低头,诺诺道:“表小姐柔弱,引人怜爱,袁家公子以及同二小姐走动的小姐们都颇为照顾她,这次晋王府还特地言明,请表小姐同往。”

谢意点点头。

凛冬退出章园,穿过九曲回廊和草圃,回到二小姐谢晚所在的明园,正好与表小姐迎面相遇。

行礼之后,王歌问她:“你去了哪里?晚晚到处找不到你。”

“回禀表小姐,奴婢去厨房为二小姐准备汤食了。”

王歌看向她手中的两层竹屉食盒,带着一丝指责的口吻道:“那你快回去吧,晚晚可急死了,以后不管去哪里,都要先同她知会一声。不能因为晚晚从不苛待下人,你们就不把她当主子,这要让家主知道了,看你怎么办。”

凛冬弯腰:“奴婢不敢。”

王歌颔首,示意她起身,凛冬托辞二小姐还在等她,拎着食盒匆匆而去。见她消失在暮色中,王歌方才攥着手帕,狠狠地抓了把丫鬟的手臂。

“这个凛冬,分明就是刚从谢意那里回来,又去当耳报神!有她在,我根本没办法同谢晚说话,偏谢晚那个蠢货还格外信赖她,走到哪都要带上她!”

丫鬟吃痛,强忍着倒吸一口凉气:“小、小姐,您别着急,只要获得二小姐的信任,就不怕不能离间她们姐妹。”

“也是。”

王歌松开丫鬟的手,揭开帕子擦嘴角,掩饰着完全与“柔弱”格格不入的狞笑,“有什么比亲姐妹互相残杀,同室操戈更有趣的呢?我倒要看看,清高的谢意要如何于危墙下自保,还保住整个谢家。”

王歌往前走了几步,见丫鬟落后,皱了皱眉头,“还不快跟上来?我要你替我办一件事,成了跑不了你的好处,但若不成……”

丫鬟扯下袖子盖住伤口,忙上前来,颤颤巍巍地表以忠心。王歌俯下身,在她耳畔轻声道:“谢意带回来养在花园的那个少年,明天你把他骗到二小姐的马车上。”

……

漫漫长夜,数次转醒。好像睡了有十几个小时,可轮毂的转动的次数告诉他,最多两个小时。

祝秋宴盘膝坐在桌板上,拉开窗户,面向黎明前的夜。

盛夏,日出时间提早,前后相隔兴许只有二十分钟,蒙古戈壁的天与地就从静谧的蓝,逐渐演变成成片白云交叠的绯红,壮阔苍凉的意境被带到眼前,容易让人陷入悲剧的过往。

他始终难以忘怀那一幕,忍冬花丛里钻来钻去、不怕污泥沾染素白襦裙的小姐,含香而望,则为他取名七禅。

那是西江王朝最负盛名的小姐,他想尽办法才倒在她车驾前,而她亦不负所望地带回了他,此后数百年,千千万万夜。

今日被火车上一位小姐的眼睛一看,竟然又做起久违的噩梦,想来既觉可笑,又觉荒唐。

怎么会呢?那双眼睛莫非有窥探过去的本事?

刘阳自宿醉中睁开迷蒙的双眼,看见一道黑影盘踞窗前,肩膀宽阔,挡去了半边天光,落到他视线中只余一道道起伏的山峦,竟不比男人的身躯伟岸与阴暗。

他有时像一脉香,有时似一坛酒,有时若千面戏子,有时又好比一条奔腾不息的河。

刘阳常常觉得,他就是西江那条大河。

他忽然打了个酒嗝,问道:“你还记得十五年前在大河救起的那个女孩吗?”

祝秋宴点点头。

“真稀奇,掉到西江大河居然还能活,那里面到处都是大鲶鱼,食人鱼,小鳄和蜥蜴,瞧着她的样子怎么也顺河流了一夜,被你救起来的时候还能手摇铃铛,冲着我笑。”

刘阳每每想起那一幕都要咋舌,后来那个女孩被一个年轻女人带走了,这些年来除了身体落下病根,定期问他们买药以外,倒是没再见过她了。

“你这次不是要去送药?回北京时一道去看看吧,也不知道那丫头长成什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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