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皇+番外(52)
「东西是你的,至于那瓶底的字,是二哥一笔一划刻出来的。」杨昭儿看着我,冷笑一声,「你看你都不记得了,他还想着将它与自己葬在一处。」
我拿着这小瓶子的手不禁一哆嗦,什么?
「这是二哥唯一想随葬的东西,一个破瓶子,他图什么啊?你压根都不记得了,他还揣着对你的念想,至死不忘。」杨昭儿突然起身走向我,目光阴寒,惹得翠心不由得护着我退后了两步,「齐音,他把你放在心尖上一辈子,可你却一无所知,你爱你的皇上,爱你的家人,爱你的孩子,甚至爱那些鱼虾草芥,却独独不爱他,你不爱他,你的东西凭什么陪他下葬!你不配!」
皇后真是不可理喻了,杨轩或许曾对我有情,可我统共才见了他两回,杨轩要这旧瓶子陪葬你凶我做什么,你说这是我的东西就是我的吗?我不忿地想反驳,可杨昭儿的目光像鹰一样啄人,「那我拿走就是。」我糯糯地嘀咕将瓶子塞给了翠心,死者为大,且杨轩到底是皇后的哥哥,她看重自家二哥,自然帮亲不帮理,我不同她计较。
「所以本宫命人将它拿了出来还给你,断了这段孽缘。本宫另择了其他东西,更配得上他的东西。」皇后紧紧盯着我,却好像压根未听到我说什么,只自顾自地言语,语气中隐隐有难以捉摸的狂悖。
皇后亲自着人料理杨轩丧事,换个陪葬品也实在轻而易举,金银珠宝玛瑙翡翠哪个都比刚刚那个普通小瓶子来得体面。
「什么东西?」我焦躁地问,皇后今日古怪得吓人,我心里急不可耐地想结束这谈话,想回长禧宫抱一抱我软软糯糯的小阿盼,我离宫时她刚刚入眠,不知我离开这么长时间她睡得香不香,被角有没有掖好,此刻有没有醒来。
「一缕发丝,一缕本宫的发丝。」皇后转身推开一扇扇窗牖,初冬的冷风嗖嗖吹入殿内,扬起满殿的画哗哗作响,皇后的声音飞在风里若有如无,「指间清风斩青丝,相会何期只梦中……」
我的思绪猛然拉回,蓦然抬首,看着杨昭儿发丝飞扬,于那一幅幅墨梅图中,瞥见了一个个熟悉的身影,熟悉的面庞,他孤寒寥落,一如那日在那月光下的亭阁中,摔了酒壶,于梅香中掺入了酒香。
我心跳如擂鼓,感觉双脚定定地被钉在了地上动弹不得,心中的惊骇如狂风巨浪般翻涌而来,怎么,怎么可能?!
「你一定觉得本宫疯了吧,」皇后回首,眯眼看着我,可目光中却没有我,只剩下遥远的追恋穿梭在一幅幅的画卷中,「可本宫很清醒,从未这般清醒,齐音,你可别怨本宫自私地毁了韩江月的一片苦心,我连自己的父亲都不屑,岂会可怜体恤她那点真心?这世上,本宫不爱任何人,唯独就爱他一人,他死本宫亦不想独活,九幽黄泉下,本宫也只想陪着他一人。只有本宫的东西,配得起他。」
皇后钝钝凄寒的声音听得我心惊肉跳。
「可本宫清醒得太迟了,明白得太迟了,本宫是皇后,身死只能葬在皇陵。」皇后地搂着悬挂着的画卷,将苍白的唇贴近画像,指尖微微颤抖,「你说,那一缕青丝能带着我的魂魄找到你吗?」
「可你,你是杨家女儿……」我惊得说话都不利索,不知道该如何压抑住知道这个骇人真相后的仓皇。
「是啊,可本宫是杨家女儿,是杨昭儿,」皇后愣了会儿神,突然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你说这是幸还是不幸啊?」
我与皇后对视,巨大的骇然之后心中却突生出一种异样的凄楚和簌簌的萧瑟苍凉。我猛然想起那人府中雪海盈香的梅苑和皇后宫中庭院植满的梅树,原来皇后爱梅,不是同为一家人的喜好,而是对心上人不可言说也无法言说的情愫。
「你可怜本宫?」杨昭儿松开画卷昂首看我,裙角不慎沾染了地上砚台里的墨,玄色墨迹氤氲了整个裙琚,「真是可笑。本宫不动你全因本宫曾答应了他不伤你,本宫答应了他的事情便会一生一世做到,那是本宫对他的情意,你该感谢他,而不是悲悯本宫。」
「司梅晕了头做了糊涂事,想来愉妃喜诞皇姬无暇追究这等琐事吧!」皇后一手猛地推开了殿门,语气冷硬脸色青白,神情已倨傲如昔,「本宫有恙需得静养,东西既已还你,愉妃就退下吧,日后你同他再无瓜葛。」
我几乎是被翠心生拉硬拽半抱半扯着出了凤仪宫,一路落轿长禧宫脑袋里还木木的回转不来,感觉有无数炮仗在我脑袋里炸掉了一般。
「狸猫?」我坐在轿子中一动不动,突然恍然大悟,「皇后是狸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