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晏一颗心都揪紧，像被人生生攥住，要他喘不过气。曾经对众生、对一切都漠然的东厂提督，这一刻终于像个活生生的凡人一般，会痛会心碎。他的心不再空洞，至此忽然被填满。

之后瑶姜也一直昏睡着，热退了又起，反反复复，一连七日。瑶姜折腾了多久，凌晏便心疼了多久。

到昨天，瑶姜的情况才稳定下来。

这会儿太医刚诊过脉，面上也舒缓下来，不似前些日子那样沉重。

“长公主伤寒祛得差不多了，如今烧也退了，只是受了惊吓，才致一直昏迷，但依老臣所见，应当也只需一两日，长公主便能醒过来。”

有了这话，凌晏悬着的心也落了地，吩咐揽月送太医，自己则是转身又给瑶姜掖了掖被子。天气虽然还热，但瑶姜着了凉，还是不能多见风。

到中午，揽月将煎好的药端进来，凌晏亲自喂她。

每日喂药的工夫都很难熬，瑶姜还昏迷着，再加上她素日里就不喜喝药，这喂药可是费了凌晏好些精力。

揽月又递来帕子，凌晏接过来，替瑶姜擦着嘴角。他动作轻柔，生怕弄得她不舒服。

瑶姜今日倒真像身子快要大好，动弹地多了，这会儿竟还握住了凌晏给她擦嘴角的手。

凌晏忽想起那日在远山阁上，瑶姜睡着了，梦里也是拉着他喊母妃。

“乖。”凌晏任她握着，另一手抚上她额头，摩挲着。

瑶姜握够了，便松了手，也不知睡梦中又梦见什么，睫毛微微颤着，而后缓缓睁开了眼。

“长公主！”

“瑶姜。”

“长公主醒了！”

周围站着的无人不激动，揽月、摘星同霜雪，只差落下泪来。

瑶姜起先只是眯着缝，显然还未完全醒，凌晏在一旁不停唤她名字。

“夙夙，你醒了吗，是我，我是凌晏，我在陪着你呢。夙夙，你醒了就睁眼看看我，好吗？”

似是受了鼓励，瑶姜终于彻底醒了，迷蒙着睁开眼，片刻后才适应光亮，渐渐看清了眼前人，是凌晏。

“凌晏，凌大人。”瑶姜刚醒，根本来不及回想前几日遇刺的事，也全然不知自己为何会在卧房醒来，只是一见了凌晏就觉得满腹委屈，眨巴眨巴眼睛，泪水扑簌簌地落下。

“我在，我在。”凌晏也红了眼，握住瑶姜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你终于醒了。”

“你回来多久了？”瑶姜意识变得清明，将混睡前经历的事全都想了起来，看着满屋子的下人也明白自己应当睡了有些日子。

“四天了。”

“那我睡了多久？”

“你睡了七天。”说到这，凌晏便莫名心悸。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他远去江南这几日，竟会有人将歪主意打到瑶姜身上，可这些日子他都在照顾瑶姜，也根本没有心思去追查。

“你扶我坐起来吧。”

“好。”

凌晏小心翼翼扶着瑶姜，揽月也上前帮忙，拿过锦枕放在床头。

“我不想自己靠着它。”瑶姜撇了嘴，她尚在病中，面容几分憔悴，话又说得娇嗔，任谁也抵御不住。

凌晏轻笑，遂了她的心，将锦枕往自己身后挪，而后侧着身子靠在床头，将瑶姜搂过来，要她头枕着自己胸口。

瑶姜窝进他怀里，咯咯笑。

“凌大人疼我。”

凌晏用脸去贴她额头，见是退了热，但仍是放心不下。

“身上可还有哪不舒坦，要不要请太医过来瞧瞧？”

“不要。”瑶姜摇着头，这一动，小脸儿在他怀里蹭来蹭去，“我这嘴里怎么一股苦味啊。”

这会儿彻底清醒了，瑶姜也有了些力气，便觉得嘴里很是苦涩。

“傻姑娘，才喝了药，可不是有苦味。”

那边霜雪刚见瑶姜醒了，赶紧出去派人去宫里给皇上和许杭轩报信，回来时路过厨房，想到瑶姜醒了怕是要叫最苦，特意取了一碟蜜饯，这会儿正好派上用场。

瑶姜捡了两粒来吃，这才觉好些。

得了甜滋味，瑶姜心情好了不少，也回想起那日的惊惶来。现下凌晏回来，她可有了靠山，满腹委屈也有地诉说了。

“你不知道，你走了之后，发生了好些事。”

“嗯，是我不好，没安顿好公主和皇上。不过公主没受伤便是万幸。”

“我差点就伤了。”瑶姜抬起头，手上也不闲着，拨着凌晏领口的扣子玩儿，仍旧是那双湿漉漉的眼，看向凌晏，“那刺客动作好利索，突然窜出来，拿着剑就要朝我刺来，多亏善哥哥功夫好，又眼疾手快，拉了我一把，我才没被伤到。不过我太蠢了，竟然自己踩到石头，落水了。”

“善哥哥？”凌晏自然不知道许杭轩幼时乳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