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色(91)
除了他那双垂下来的眼睫。
... ...
无忧抬手,桓崇低手,就这么一上一下的瞬间,两人的指尖便突兀地触到了一处。
他的手指很热、很烫,乍一触到,无忧的小手就是一颤,可那人却不经意似地,指尖在空中又够了够。
无忧“呼”得一下站起身来,将自己的小手背过了身后。
那人的手指微屈,这才行云流水一般,将那缰绳重又系回在了那只小羊的脖子上。
完事后,他站起身,拉了拉那缰绳,道了句,“走了!”
可那小羊却倔强得很,一口牙便是紧咬着无忧的裙子不放。
桓崇越拉它,它越是犯拧,最后竟是将无忧的裙子拉了起来。
无忧实在无法,她一面按着裙角,一面高声叫了一句,“桓崇,羊!”
桓崇从喉中低声咕哝了一句什么,重又弯下身去。
他摸了摸羊头。
他的手就放在无忧方才抚过的地方,摸了两下后,忽而使劲用力揉了起来。
这一通揉搓可是使了大力,那小羊的耳朵都被他揉得弯折下去,一张羊脸也是龇牙咧嘴,牙齿一松,可算是把无忧的裙子放开了。
云娘忙上前帮她整理裙子,无忧也是松了口气,可她再一望去那被他揉得满脸委屈的小羊,又是好笑,又是心软。
尤其,当它张开一张歪嘴,发出一声破碎的“咩”声,无忧唇角的笑意实在忍不住了。
她“噗嗤”一笑,不由道,“行了,你放开它!别揉了!”
... ...
话音刚落,桓崇的手便停了。
他顿了顿,蓦地抬起眼睛,一对乌黑的眼瞳直勾勾地望进了无忧的眼底,“它不听话,就该受罚。”
“它...它只是头小羊!”无忧不喜欢他那眼神,又扭头补了一句,“...它又不是你们营中的兵士...”
桓崇摇摇头,“它进了曹公家的院子就挣脱了缰绳,不仅吓到了在座诸位,还惊了宫人、打碎了陛下的宝物,更是险些将女郎的裙子咬破,把女郎的及笈礼毁得一团糟...”
说着,他微侧过身,懊恼道,“若不是因为它是要献给曹家的采礼,我早就一刀解决了它。”
... ...
毕竟是军中出来的汉子,桓崇明明手上无刀,可他说话的语气,却仿若此刻手中就握着一把刀。
众人心中一凛,司马衍的心中也是无端一寒。
他虽是皇帝,毕竟年纪轻,身上总还残留了几分少年天性,只听他嘴硬道,“桓崇,莫要逞大话!”
“我那株送无忧的珊瑚,价值不菲,你这区区的一头羊...哼!”司马衍面现蔑色,说着,便将手中之剑抛给桓崇,道,“若要解决,那就现在解决!何必说些有得没得的好听话!”
无忧赐婚一事,是司马衍心中深深的痛。
若非他当日一时嘴快,当着大庭广众的面前脱口而出,也不至于闹到今天这个局面。
覆水难收。
那株碎了的珊瑚,既有他的一片讨好之心,又满含了他对无忧的歉疚与懊悔。
若他当时,能再谨慎些,该有多好...
不过...他灵机一动,总算是找到了做梗的机会。
羊是采礼,那他就让桓崇亲手宰了这件采礼。
在无忧的及笈礼上闹上这一出,再加上采礼没了...他倒要看看,这桓崇究竟要如何议亲?!
... ...
这是赤/裸裸的挑衅了。
桓崇将那剑一把接过,他二话不说,竟是直接将剑抽了出来。
桓崇的架势,可比司马衍方才拔剑要有气势多了。
只见这军汉通身的气息冷凝,他一手牵羊,一手持剑,在场众人全都呆住了,谁的心中都没有怀疑。
只怕到了下一刻,那只可怜的羊羔便会头颈分离。
司马衍摸摸下巴,眯起眼睛,心道,这桓崇的性子倒简单的很,高傲是高傲,还真经不起激...
眼见着好端端的及笈宴就要血溅当场,临海公主气急败坏,“桓崇,你给我住手...!”
桓崇却将那剑高高举了起来,“公主,臣谨遵陛下旨意。”
“若杀了此羊,能解陛下心头之恨,臣不得不为之,还请公主见谅。”
... ...
郎君如铁,剑刃寒光。
那绳子上牵着的小羊羔发觉了危险,更是哑着嗓子叫个不停。
它想跑,可桓崇将它颈中的绳子牵得紧紧的,它就是四蹄刨地,也挣脱不开这一小块的地界去。
就在桓崇的手臂蓄势待发,将要挥剑的时候,无忧突地旋身上前,一边将他高举的手按住,一边怒道,“住手!”
...这是上回她甩了自己一巴掌后,头一次这般地接近自己。
她滑腻腻的小手往他的手上一按,桓崇方才积蓄的力气就全部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