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色(255)
她双腿陡得一屈,拼尽全力, 好险没把熟睡的昶儿摔下地去,“陛下...你说什么?”
司马衍却一点儿也没有放开对她的钳制,他深深地向无忧的眼睛里望了进去,少倾,那捏着她下巴的手指稍稍一松,反是慢慢上划,摩挲了她细嫩的颊,“无忧, 从今往后,你就住在宫里,陪昶儿...陪我。”
陪昶儿?外加...陪他?!
难道, 他完全不顾及她人臣之妻的身份, 只把她当做一个人尽可夫的卑贱女子吗?!
无忧的眸子里蓦地生出了一股怒火, 她扭过头去, 退后两步,就算不言不语,也足够表明她抗拒的态度了。
可司马衍像全无察觉一般, 她退,他就进。
“你不愿意?”
“陛下,我已经嫁人了!”无忧被他一路逼到了殿门口。
“朕当然知道...可, 嫁人后尚能改嫁。”司马衍表情有些古怪似的,道,“况,你的夫君...不就是那桓崇么...”
无忧被他轻飘飘的态度激怒了,“陛下,桓将军为晋廷征蜀,就连人人皆可团聚的元日也不得归家,你...你此刻,却在建康宫中亵辱他的妻子,此举冒天下之大不韪,是为不齿!”
“...为了晋廷征蜀?”
司马衍的反应,像是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无忧,朕从小就知你唇舌的能耐,但巧舌如簧...也要有个限度。”
说着,他挑了挑眉,冷漠道,“桓崇野心勃勃,他不顾朝廷诏令,私自伐蜀,所求无非是自己的权势欲望而已,与我晋廷有何干系?!”
无忧蹙了蹙眉。
事情似乎没有那么单纯。
桓崇因家仇之故,对司马氏自是多有怨恨,可如今听司马衍的言谈,他对桓崇...似乎也有着颇深的敌意。
若是单单因为当年桓崇的元会提亲一节,那这“野心勃勃”、“权势欲望”一句,又要做何解释?
无忧仍在思索,这时却听司马衍话锋一转,他的脸色一瞬间又变得十分难看起来,“而且,元日不能归家的,岂只有他一人?!”
“今年元日,朕痛失所爱,亦是有家归不得!”
两人沉默半晌。
无忧嘴唇蠕了蠕,片刻后,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杜皇后为了昶儿,才新丧不久。陛下对待‘所爱’...未免太无情了些!”
司马衍被她噎了一下,他的目光痛苦地闪了闪,却是不由地想起了那死在他怀里的女子。可很快地,他就重新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淡淡道,“无忧以为,你那夫君就不无情吗?”
无忧的睫毛眨眨,又沉沉地垂落了下来。
司马衍扫了眼她那掩在宽大罗裙下的小腹,再接再厉道,“他为了自己的谋划,把身怀有孕的你独自撇下。甚至,朕听说临行之时,他还是把你哄骗回建康的。”
“若说朕无情...那么,他这样的人与朕相比,不过半斤八两而已!”
... ...
司马衍与无忧互为童年的伙伴,虽他们后来各自的经历不同,可两人独属的天赋秉性却与过去相差无几。
就比如,无忧知道怎样说话能使司马衍难受,而司马衍也知道如何能用寥寥数语便戳中她的痛处一般。
见无忧默然不语,司马衍歪过头去,重重地咳嗽几声,再无情无绪道,“关于他的事情,朕上回所言,没有一丝一毫的欺瞒。”
“桓崇不自量力,朝中几乎无人认为他会成功。倘若那蜀主稍稍有些调兵遣将的头脑,想必我们很快便会获知他的死讯...”
“不,他会获胜,他一定会回来的!”无忧心中狠狠一悸,一语作毕,她努力咬住牙,尽力维持住冷静自持的模样,可那一双越发收紧的手臂却在不意间将小小的昶儿惊醒了。
怀中的小婴孩像小猫似地轻轻叫了一声,黑亮亮的眼睛眨了眨,便幽幽地醒转过来。
无忧先是一呆,随后她反射似地低头看去,只见昶儿眨巴眨巴,正不错眼地盯着她瞧,待和无忧的目光对上,他竟是咧开了一张小嘴,露出了十分高兴的笑容。
...这个可怜的孩子,怕是傻乎乎地把她当成了自己的母亲吧!
就算他的父亲有多么差劲,无忧发觉自己还是不能对这样一个小孩子怒目相向。
无忧的母性被唤起,她吸了吸鼻子,唇角一弯,便对昶儿回了一个笑容。
见她笑了,昶儿欢喜得连眼睛都笑弯了。
一大一小正相互笑对着,这时,却听司马衍笃定道,“无忧,他喜欢你。”
他一开口,无忧的笑容立马垮了下去。她肃着一张脸,就算心中不舍,仍是把昶儿的小襁褓向前一递,道,“陛下,请你把他抱回去。”
司马衍非但没有伸出手,他反而将手背过了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