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姐清荷(63)
夜凉如水,西院内一片沉寂。
忍冬瞥了眼漆黑一片的清荷卧房,自嘲的笑了笑,
今晚喝了不知多少杯,神志却还是痛苦而清楚。
满身酒气的推开房门,正踉跄的往床边走,却听一道声音冷冷的响起:“几更天了?”
忍冬一呆,复又跌跌撞撞的转身,扑倒那人身边,借着月色,细细看了半响,突然傻笑道:“阿姐,阿姐,你还是在乎我的对不对。”
清荷将忍冬推开,声色俱厉道:“天要亮了才满身酒气的回府,去哪了?”
忍冬但笑不语,原来她还是在乎自己的。
似又想到什么,忍冬痴缠又心急道:“阿姐,我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忍冬早上在街上和清荷说了那些话,早就后悔不已,他想清荷此番必是不能轻易原谅自己,没想到她竟然在屋里等着自己,忍冬忙不迭的道歉,想要修补俩人关系中这道裂痕。
可清荷却没能领会,她正被他身上的酒气间和混杂的各种脂粉气味所困。
清荷不由皱眉,侧过身去点上灯,又缓缓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杯茶水。
忍冬如入魔怔,仍在喃喃自语:“我什么都不要,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只想要你啊。”
清荷觉得忍冬已有几分疯癫,忍无可忍,抬手将手中茶水尽数泼到忍冬脸上。
茶水放了一天,早已冰凉,被凉透的茶水一激,原本就是借酒装疯,表露心迹的忍冬,现在清醒的更加彻底。
清荷沉着脸,拿着方才就一直攥在手中的细鞭,又问道:“最后问你一次,这么晚才回来,是去哪了?”
忍冬见清荷祭出手中鞭子,心中便知清荷怕是要动家法。
顾家虽有家法,但顾吟海以前至多让他们跪跪祠堂,如今飘零在外,自然是无祠堂可跪,今日清荷见忍冬久久不归,心中气急,便从迟府借了根软鞭,权做家法之用。
原本忍冬一番话已叫清荷伤透了心,可夜半不见忍冬回来,心里又难免着急。等到见着满身酒气脂粉气的忍冬,她脑中有根弦一动,意识到似乎该提醒提醒忍冬,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以及不来洛阳的初衷不可忘。
忍冬抬起头,没有回答去了哪,冷清道:“阿姐要打我?”
不知该为她还在乎自己高兴,还是为她的冷漠而愤慨。
清荷甩了下鞭子,肃然道:“你只管回答去了哪里!”
“去莺莺阁了”,忍冬与清荷对视,终究对清荷的恨暂时占了上风。
其实他并未在莺莺阁逗留,只和徐莺莺又周旋几句,便不耐的跳窗而逃,可心中愁苦不小,只好随便去了家酒肆。
“莺莺阁?”清荷咀嚼一番这个暧昧的名字,倏然变了脸色,严厉道:“小小年纪就学会吃花酒?我且问你,父亲在世时如何教你?顾家子弟不得踏入烟花之地,寻花问柳!你可知错?”
忍冬的眸子熠熠生辉,倒比夜晚的明月还要亮几分,又透着独属少年人的倔强和执着:“何错之有?男人都去得,我为何去不得?”
清荷一愣,她从未将忍冬和男人一词联系在一起,如今看看跪着也比坐着她矮不了多少的忍冬,心中顿感无力,手中鞭子一松,淡淡道“罢了,阿姐从此不再管你便是,莺莺阁还是燕燕阁想去哪个便去哪个吧,只是留意好分寸,我可不想这么早当姑姑。还有,我们来洛阳的目的你亦需牢记心间。”
清荷态度说变就变,忍冬没得到想象中的在乎和吃味,心中空落落的,连那不知因何而起的恨意也好似抓也抓不住。
见清荷起身欲走,突然大力抓住她握着鞭子的手,淡淡道:“你就这么着急把我往外推?是嫌我碍了你和迟容的好事?”
从儿时全心全意的爱护依赖,到如今的执拗和渴望。
没法言明的憋闷,没有回应的不甘心,忍冬对清荷爱恨交加。
清荷没有回答,灯火衬着月光,室内昏暗而冰冷。
“阿姐,我名叫忍冬,是父亲希望我能忍数九寒冬,对吗?”忍冬轻笑一声又道:“忍冬、忍冬,起的没错,人生对我来说确实是苦的,我一直以来所做的,可不是就是忍受?阿姐你从前有多讨厌我,我都知道。可你不知道,只要想到你还能陪着我,我便什么也忍的,什么也不觉得苦。”
清荷一怔,惶恐不已,却故作轻松道:“说什么傻话,你我血浓于水……”
忍冬摇摇头,打断道:“你知道我在说什么,我……”
“别说了”,清荷怕他再说下去,两人的关系会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你快休息吧,我已和迟伯父打过招呼,明日咱们就搬去陆先生的小院”,清荷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