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姐清荷(148)
陆照影疑心有变,正要发难,清荷却道:“新曲和我同去,先生放心,早点取了衣服过来,我们在我从前的卧房等你。”
陆照影先一步告退,周棋定兀自沉醉在棋局之中,对清荷要换衣服的要求,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又吩咐一名婢女同去,便全身心的又回到方才的残局之中。
清荷走在去卧房的路上,很容易就生出一种时光倒流的错觉,可身边的孩童,包括她自己都已长大成人,且饱经沉浮,那一点对童年的怀念,很快化成无限唏嘘。
尽管如此,清荷轻推房门的时候,还是好似打翻一盏盛满回忆的容器,一时间各种往事纷至沓来,让她不由自主的品尝摩挲。
清风徐来,窗棂仿佛也跟着扑扇了几下,打破了无限沉寂。屋外正是正午,屋内光线也慷慨的充沛,镀到哪里都是一层淡淡的金光,温柔却有力,正如安然笔直坐着的那人。
“忍冬,你来了,我们回家”,清荷轻快的、如释重负的陈述道,不用忍冬回头,甚至不用忍冬出声,两人之间心灵相通,默契早已丝丝缠绕、丝丝入骨。
如果此时有人细辨清荷的话,难免会差异,已身在顾宅,还要回何处之家?
无论是高门大户的顾宅,古朴的茂乡祖宅,生死一瞬的临水镇,还是大漠无垠的凉州,杀机四伏的益州并州,忍冬从未松开过她的手,那些坚定不渝的爱意,潜伏在血液,流动于身心,历经漫长岁月,人事变迁,温暖跳动如初。
如此,何处为家?处处为家。
“清荷,我们回家。”忍冬满目缱绻爱意,语气轻柔却坚定。
新曲在旁酸溜溜的看了一阵,轻轻的叹息一声,一步三回头的退了出去,刚出房门就撞在了陆照影身上。
陆照影笑着拉开他:“别来无恙?”
新曲见陆照影眼中闪耀的光芒与从前似乎并无二致,不知为何他慢慢低下头去,口气却是十分的满不在乎:“你们带阿姐走吧,我绝不捣乱,但谁也别劝我跟着去,我不会走的。”
回答新曲的是陆照影简单一个好字,和背后忍冬一记手刀。
出了趟宫,不但搞丢了皇后娘娘,连府上的三水先生也消失的无影无踪,周棋定被头晕眼花的新曲和婢女叫醒时,方才如梦初醒。登时,周大人大汗淋漓,深感不妙,连忙派人四处去找,可日头渐西,还是一无所获。
在这期间,裴九已经派人催了几次皇后娘娘回宫,周棋定自知,再不进宫禀报,怕是裴九会亲自找上门,让他血溅当场。于是,在万分惊骇之下,他还是进了宫。
裴九黑着脸,听周棋定一顿哭诉,府上的马三水如何奸诈狡猾,他也是受害者云云。
裴九不去理这些有的没的的辩解,从那从头至尾阴沉暴虐的眼神打量着痛哭流涕的周棋定,淡然一挥手:“周大人办事不力,斩了吧,听说周大人还有一儿一女,一并去地下团聚好了”,语气竟如同闲谈般随意。
周棋定瞪大眼睛望着裴九,显然无法相信自己伴其左右这么多年,得到的就是这样一个结果。
“皇上,皇上,你不能这样对我!”周棋定跪行几步,凑到裴九身边,又磕了几个响头,高声道:“皇上,你我民间相识,又并肩奋斗到今天,这情份我自认担得起车笠之交。可如今天下都没一统,皇上就不念君臣之情,非要‘飞鸟尽良弓藏’吗?这会让人寒心的皇上,寒心啊!”
裴九好像嫌弃周棋定太过聒噪,不耐的揉揉太阳穴,面无表情的吩咐左右架周大人出去,再去抓来周大人的儿女,让他们父子刑场上团聚。
短短几天,钟一海下了大狱,周棋定被斩首抄家,大臣们想到二人陪着裴九披荆斩棘的情分,不免有些兔死狐悲之感。可想归想,站出来替二人说话则显得太不成熟,太不理智,于是满朝上下冷眼旁观,安静更甚于往日。
再观裴皇,他的痛苦并没有因为大开杀戒而减轻一二,反而接踵而至更多难以招架的困难。
迟容死了,本就堪比炮仗的儒生们愤怒非常,联合天下同道中人群起而攻之,声讨绿林出身的无道暴君裴思清。
凉州军忽然动了,一支直奔洛阳,势如破竹,不知从何处又冒出一支军队,向着荆州、扬州而去,遥成南北夹击之势。
改弦更张,或在须臾。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完结,或在明朝。
第 87 章
如果说裴九的军队是摸爬滚打,血海中厮杀出的民间敢死队,那么凉州军则是令行禁止,雷厉风行,战斗力超强的正规军团。二者相比,前者虽然不要命,但显然缺了两军对战时最重要的章法,在凉州军进退有度的进攻下,逐渐力不从心,甚至到了打退堂鼓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