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姐清荷(10)
清荷万万没想到裴九所说的流民作乱如此严重,吃惊道:“流民之难缘何而起?袁家又何至于此?”
袁月华对于时局也百思不得其解,茫然不知如何作答,叹了口气,道:“清荷妹妹小小年纪,考虑问题却懂追本溯源,若你同我去见陆掌柜,他必然欢喜。”
“陆掌柜是何人?”清荷问道。
“陆掌柜是东街春晖书局的掌柜,平日里最好读书饮酒和论天下事。清荷妹妹的问题我答不上来,陆掌柜定能答上来。”袁月华俏脸一红,憔悴的面容倒显得红润起来,容貌也动人不少。
清荷答应下来,心中则有另一番计较,一来陆掌柜掌管书局,也许能替自己某一份差事,二来顾家人在山村之中,了解天下大事,全靠村民口口相传和迟伯父的信件,消息滞后不说,往往经人演绎,多有不实,如能与县中人士交往,兴许消息能知道的快上不少。
二人扒拉完面条,起身往春晖书局而去。
且说这春晖书局掌柜陆照影,不过弱冠之年却嗜酒如命,一月前,常去酒肆的老板着小二来邀,说从并州来了位逃难的姑娘,要以袁家不外传的酿酒之方,换一两金子。酒肆老板只听过袁家酒的大名,却不曾亲自尝过,想请陆照影一辨真假。
陆照影赶到酒肆,看到的就是衣衫褴褛的袁月华。言谈之下,才知袁家遭此巨变,而袁月华只身一人流亡两月,陆照影既同情她的遭遇,也佩服她的勇敢,便道:“姑娘纵使换了一两金子,可钱总有用完的时候,不知姑娘是否愿意去我书局做点杂事,也好安身立命?”
袁月华看陆照影风度翩翩,容貌俊美,心地又善良,自己也确实需要一个去处,就应承了下来。月余的相处,她被陆照影的性格吸引,见地折服,不禁芳心暗许,只是这陆照影不是对着书本酒杯,就是走街串巷的四处谈天,对袁月华的小女儿情思视而不见。
今日陆照影在家中与父亲大吵一架,正在书局门前坐着发愣,就看见袁月华带着位仙子般的少女越走越近。仙子不过十四五,素衣不掩国色,正如一朵含苞待放的白牡丹,气质疏离,容貌冷艳,可一颦一笑间气度又沉稳大气,不必争艳,既可压群芳。
陆照影看的忘神,直到袁月华出言介绍,方才醒觉。虽然自感有些孟浪,依旧不吝啬的赞道:“清荷姑娘国色天香,再过几年必定名满天下。“
清荷弯了弯嘴角,道了声谢谢。
陆照影引了清荷入内,袁月华特意泡了书局熟客刚送来的春茶。许久不曾喝茶的清荷,颇感怀念的捧着手中的瓷盏。
袁月华见清荷不开口,以为是小姑娘害羞,便道:“清荷妹子今日问了不少问题,我没一件想明白的,特地带她来见陆先生。”
清荷点点头,道:“并州流民之乱危急,不知先生可否详解一二?”
陆照影没想到清荷一个小姑娘,来访不为别的,而是关心这诡谲局势,颇有些难以置信的意味,又仔细咀嚼一番清荷之姓名,一拍脑袋,道:“顾吟海,顾祭酒是你何人?”
顾清荷道:“正是家父。”
“难怪,难怪”,陆照影赞赏的点点头,又道:“久仰顾家家学渊源,顾太常慷慨赴死,更是令人动容。”
自来茂乡,提起顾家名头,人人都摇头称不,就是当年在洛阳,伯父出事后,父亲同僚下属也免不了骂一句不识时务,今日在小小的春晖书局,得了陆照影肯定,清荷心情大好,心头防备卸了大半,道:“ 举朝皆言我大伯乃废太子门下…”,走狗二字清荷说不出口,顿了顿才道:“先生却偏偏为之动容?”
陆照影正襟危坐,肃然道:“ 乃伯父,乃父,忠的是国家社稷,非一人之臣,岂是小人可以理解!”摇了摇手中酒壶,道:“清荷可会喝酒?”
袁月华接过酒壶,柔道:“清荷妹子还小,我陪先生喝罢。”
陆照影并未接话,在身后小柜翻腾半响,找出一套碧玉酒盏,喜道:“天下之事,佐酒最佳,若配上这套玉盏,更是快活无边!清荷喝上一杯罢?月华妹子也请同饮。”
清荷微微一笑,接过酒盏,道:“清荷还未饮过酒,一会如果出丑了,还请先生和姐姐多多包涵。”
陆照影大喜,替众人斟满,缓缓开口道:“并州之乱,还要从今上征丁北伐的政策说起。大成历经怀帝武帝两朝兴兵,边关人困马乏,民不聊生,本该与民休息,垂拱而治,然今上却听从国丈之言,于边关抽丁,再进鲜卑,耀大成国威。并州乃北据鲜卑之门户,疲于战事久矣,劳动力本就不足,闻此政令家家惶恐,成年男子或闻风而逃,或扯旗造反,留下大片土地无人耕种,妇孺无人照看。是以流民日益增多,起义队伍多而庞杂,政府官员多弃城而逃,不少郡县门户大开,鲜卑趁此南下,烧杀劫掠,如入无人之境。并州三大家族,唯袁家抗击鲜卑,却孤掌难鸣,成覆巢之势,可悲可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