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沈千盏的未来规划与大部分父母一致,最好是端份铁饭碗,朝九晚五,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再不济,银行、医院、学校,找份安稳又轻松的工作,固定休假,有空闲的时间享受生活。
最好二十五岁恋爱,二十七岁结婚,三十岁以前生个孩子。至于二胎,随缘,不强求。
可沈千盏与她规划好的道路背道而驰,不止没留在无锡,没陪在她的身旁,还漂去了北京,每天起早贪黑,忙得跟狗一样。
甚至很多时候居无定所,跟组住在酒店,没有稳定的生活圈,稳定的恋爱关系,还时时应酬,日夜颠倒。
她不解,心疼。
偶有言语交锋时,沈千盏没法认同她的观点,她也无法说服沈千盏。
工作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沈千盏对亲缘淡薄,对家庭没有归属感。后来年纪渐长,沈母慢慢接受了女儿不能陪在身边的现实,以自己过来者的阅历,催促她去积极建立婚姻关系。
不能说关系交恶,但沈千盏与沈母之间,的确有无法沟通的一段时间。
而那段时间,远隔两地,像阻断亲情的祸水。
沈母固执已见,沈千盏又不愿意低头,要不是老沈同志有一天忽然发觉母女关系恶化严重,及时调和,恐怕距离不止没法产生美,还要产生疏离与隔阂。
这也是沈千盏出事后,没有第一时间向老沈夫妇求助的原因。
他们对她的不理解,对她工作的不支持不看好,以及主观上,她认为老沈夫妇没有能力可以解决这笔几千万的负债。
出于做女儿的愧疚与责任心,沈千盏宁愿扛下所有,也不愿意这种糟心事惊扰到老沈夫妇平顺安稳的退休生活。
苏澜漪说她是属驴的,脾气又臭又倔。
认定的事情除非自己想通了,改变了,没人能够左右。
沈千盏起初不觉得,可年龄渐渐增大,待人接物趋渐客观平和后,她发觉很多事情的确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而与季清和的家庭,与季老先生、孟女士的相处也让她由心反省,她与老沈夫妇这些年的僵持、对立是否过于愚蠢。
当然,也有可能是她与沈母之间唯一的矛盾消失了,双方的立场自然不用再锋芒相对。
——
沈千盏回过神时,沈母仍在喋喋不休:“看见你爸牵的葡萄藤了吧,说他是水果杀手真是半点没委屈他。这葡萄藤能结出葡萄来,他爱钓鱼钓鱼,我绝对不管着他。”
夜晚的视野有限,葡萄藤攀腾的角落又没有灯光,沈千盏一眼望去只有黑乎乎的一片。
“老沈呢。”她问。
“和他的钓友海钓去了。”沈母嘀嘀咕咕的,有些不满:“昨天就去了,明天才能回来。要知道你会来电话,估计今晚就回来了。”
她说得无心,沈千盏听着却挺不是滋味:“这两天你都一个人在家?”
见她关心,沈母笑了笑,宽慰她:“白天我跟你小姨她们打麻将,晚上荡会秋千就去睡了。你爸这阵子都在家,养鱼种菜的,今年也是头一回出海。”
沈千盏翻了翻手边的日历,问:“你和老沈,后天有空吗?”
沈母一顿,狐疑地看她:“不是说我们不方便去探班?”
“探班是不方便。”沈千盏卖了个关子,幽幽道:“可我没说我不能回去啊。”
沈母一怔,随即惊喜。
秋千也不荡了,慌慌忙忙往屋里赶:“我现在就给你家老沈打电话,他昨晚还跟我说这趟收获不小。”
“唉,我手机呢……”
沈千盏气笑了:“你不正拿着跟我通视频?”
沈母像是刚反应过来,被自己蠢得又气又笑,半晌情绪才稍稍平静,笑着说:“你人虽在无锡,但自从上次把我和你爸送回来后,就没见过。你在剧组,我跟你爸想去看你,又怕打扰你工作,本来想着过两天再问问你的。现在好,现在好,你想吃什么,妈提前给你准备着……”
“妈。”沈千盏打断她,她目光沉静,看了沈母一会,才说:“我带个人回来见你。”
沈母彻底傻了。
他们老沈家的铁树居然开花了?
——
当晚,夜色稍深时,沈母抖着脚脚给老沈同志打电话。
一个没通,打第二个,两个没通,打第三个。
一连数个,仍是无法接通的状态后,她脸上的笑意微恍,不受控制地想起昨晚下了一夜的那场大雨。
她回忆了下老沈与她的最后一通电话。
那是雷雨前,她刚吃过晚饭,在打井水,准备浇花。
手里有活,手机铃声响了片刻她才匆匆接起。那会老沈还嫌她接的慢,报了平安后,语气兴奋,说这趟收获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