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缘+番外(17)
小刘静静地驾驱车,温阳普照。他顺着这一带绕了一圈,仔仔细细,每个角落都不错过,又打开了导航,看了看这一带的建筑,这一看才知道这地方都是住宅区,偶尔有几家小店铺。
小刘欷歔地慨了声,掉方向盘,这时候柳建明起来了。
他问小刘,“到了没。”
小刘回头看一眼,“还没呢,老板。”
柳建明望车窗外,脸皮发着僵,还没从睡梦中出来,有些面瘫脸。
“这在哪。”
“银河社区。”小刘又添了一句,“刚开出来。”
柳建明面无表情:“怎么到这来了。”
这刚好撞上小刘的心坎,一下击中小刘不知如何提起的心,他禁不住热泪盈眶。回头说:
“老板,我刚在这看见申小姐了。”
柳建明降下点窗,让空气吹进来,迎面而来,击打他的眼睛与皮肤。他一听,极其平淡地应了一声,只瞟一眼小刘。简短吩咐他:
“开车看路。”
“是。”
小刘忙不迭回头,心里倒是奇怪,开出了几百米上高架,又从后视镜里把人多瞧了两眼。
凑巧柳建明手搭到了他的正驾座后背上,放着,温和地来了一句:
“哪个小区?”
“小区?”小刘一愣,这他还真没看见。诚实摇头,“没看见。”
柳建明看着他:“你不是看见人了吗?”
小刘心叹:“我也就看了个影子。”
柳建明一声不响地坐回了位子,两手托进肘子,眼在车外面,半晌是闷声的一句:
“你这人的眼神不能相信。”
这人,还计量着早上小刘那害他看错的一回事。
窗外高楼大厦,玻璃建筑拔群超卓。这二十年来东星在政策的扶持之下大力发展,托沿海的经贸好地位,经济实力一跃而起。
与之而来,风雨携势的是水涨船高的楼盘房价。
在东星人人跪下甘成房奴,将房子视为近二十年雷打不动不会贬值的资产的年代。诸如柳家、陆家一类,凭借盘根错节的人脉、过人的眼光、超越的卓识,成为了操纵者,人人钦羡。
柳建明小时候那会儿,创业高潮。大家底盘都差不多,浑不觉自家有多特别。不过那会子,他父亲还没下海,在办公室里当一个秘书。风里来雨里去,载着大领导,叫身边那几个有眼力劲的好生巴结着。后头贫富差距越来越悬殊,不约而同,像各自约好,自此划分了交友圈子,连现在东星上的学校,从幼儿园开始,阔刀战斧地划为富人学校、平民学校。
柳建明这一代,大抵因着上世纪尚未迈入经贸之前的淳朴风气,对圈子的划分,倒一直没过分标准。何况他们留学,公费的奖学金的,搞理工的,很少像做地产或是体制内这样格外看重背后的家庭。
柳建明陡然回神,“小刘。”
小刘被唤,忙回头:“老板。”
柳建明吩咐,“开回去。”
小刘傻了,这刚叫他开出来的小柳老板怎么还搞变卦呢。可他到底是下属,哪里敢违抗,应了声立马掉头。
银河社区这地柳建明来的少。往实诚了说,这十年来的东星,柳建明哪哪都不熟,跟十年前比,真是实打实的大变了个样。
要说没有别的,那该是人与人之间的一份心。街头巷尾的绿皮楼,掉漆房,以及那十年前攒房的前浪,与十年后拼了小命还贷款的后浪。人依旧在那,而物非了。
柳建明不胜唏嘘,“小刘啊,你在东星读的大学。是不是?”
专心致志开车的小刘,见自己被叫到了,忙活着喜气洋洋应:
“是啊,从小到大住这儿的。”
柳建明问他,“东星遍地的工作,想没想过找份好的,重新开始?”
小刘一愣,心里头呆怔怔地想,老板这什么意思,是要辞退我。哪里做错了,他忙不迭摇头:
“下家还没找好。”
柳建明精,一眼看穿了他的意思:“是没想找吧?”
小刘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笑。
“你年纪还轻,又是研究生毕业。何苦做一个司机这样没前途没升职加薪的工作。”
柳建明也是为小刘好,这小刘哪能不知。内心感激涕零,嘴上也表现了出来,猛夸了一通。末了却不得不补了一声:
“现在咱们哪还有的挑。没工资,在东星就过不下去。学历,体面,办公室,文计活、那都是虚的。我又是大学学文的,搞科研也挨不着算不上我。思来想去,我也只有拉得下面子这一样好的。况且,”
小刘猛吹:
“给老板您开车,这面子棒棒的。哪里不好!”
这一下给柳建明逗乐了。想小刘这年轻人,这后浪,这在应试教育制度之下璀璨的后浪可真有意思。说他们思想单一僵化,这可一点也看不出来。他们还是乐观,向上,活得像勤恳的蚂蚁,有着小人物的快乐与忧愁。谁能说他们不好?谁又有哪个肥胆敢说他们不独立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