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的人就纷纷的磕头附和,哀嚎声响成一片。
天色彼时已经全黑,只有几个临时搭建的棚子底下点了火堆,除了生了病和实在累惨了起不了身的几个人,其它人全都跪在这里,场面也不可谓不凄惨。
面对流血厮杀的战场和这些流民,感觉是不一样的。
武青林沉默片刻,只重重的叹了口气:“这事儿我做不了主,边城不比别处,得叫人先回去禀明主帅,看主帅的意思。不过你们这样拦着粮草不让走,却也是在拿戍边将士的性命开玩笑,如此这般……我也没法对上面交代!”
领头的长者闻言,突然就哑了声音,和身边同样颇有威望的两个人互相看看,这长者和他右手边那人全都露出迟疑和恐惧的神色,犹豫了……
片刻之后,那长者也就颇为汗颜的说道:“小老儿不敢耽误军爷们押运粮草的大事,只是想替这百十来口求个生路,将军说要禀告主帅定夺是么?那要么您先将粮草运走,这里……我们可以等着消息的……”
此言一出,后面马上就有大片的人附和。
木松看在眼里,才要松一口气,跪在长者左边的瘦小汉子却突然站起来,大声嚷嚷道:“这不行!要是让他们将粮草运走了,他们翻脸不认人,不管我们了怎么办?咱们一路逃荒到这里,都已经没力气再走了,没人管就剩个死字。”
此言一出,又有一半人犹豫了。
有人喝问;“那你说怎么办?”
那人偷偷瞄了武青林一眼,然后猛着胆子上前一步,拱手道:“这位军爷,咱们都是斗升小民,也不敢诚心和军爷们作对,只求条生路,这样吧,咱们各让一步,粮草您先运走一半,剩下一半扣在这里……若是主帅肯收留我们进城谋生,粮草你们再来运走,如若不然……那……那我们就分了这些粮食,被做乱民砍了也认了,横竖就这一条贱命,不过就是个死字!”
这样一嚷嚷,马上又是群情激奋的附和。
武青林和他对视。
那人仿佛是鼓足了勇气,脖子一梗,对上他的视线——
明明是怕的眼神都在乱晃了,又故意的硬撑着。
半晌,武青林意味不明的轻笑了一声,点头:“那好吧!”
这就是——
妥协了?
流民之中先是一片寂静,死不敢相信,但随后就又欢呼起来!
武青林侧目吩咐木松:“粮草耽误不得,照他们要求的,你先去打点,押一半的粮草先回吧。”
说话间,武青钰也打发了长泰过来催:“世子,那边粥都熬好了,不……开饭么?”
说着,就探头探脑的去看前面的那些流民。
武青林点点头,转身往回走:“开饭吧。然后你再带人去多搭几个棚子出来,这雨晚上不定还停不停了,木松去一趟回来怎么都天亮了,好歹夜里让大家都避避雨。”
“是!”长泰答应着,一面让人引了这些流民去派饭,一面去安排武青林带来的骑兵去砍树搭建临时避雨的棚子。
小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却丝毫不耽误白粥香气的弥漫。
冷雨中冻了半天,正是需要一口热汤饭的时候,流民们领了粥,就各自找了大树底下呲溜去了。
木松在那慢悠悠的清点运粮车,同时等着时间过去。
本来挺和谐的,突然就隐约的从某个方向传来啜泣声,似乎是一个妇人在跟领头的老者争执,武青林这边起先没在意,可是没多一会儿,突然一个人影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
雷鸣的人警惕的本来要上前阻拦的,待看清楚是个面黄肌瘦的妇人时就又暂且退下了。
那妇人跑过来,猝不及防的就扑倒在了武青林的脚边,抓住他战袍的下摆哀求:“军爷,贵人,求您行行好,您军中有大夫吗?或者……或者您施舍一点,让小妇人能去请个大夫救救我那可怜的丫头!”
说着,就要往地上磕头。
可是还没等磕下去,后面那老者和一个汉子就追了过来。
那汉子一把将她拉住,一面压着嗓子呵斥:“你疯了?快走!别冲撞了贵人!”
“我们雁儿!当家的,不能……不能看着她死啊!”那妇人挣扎了一下,随后就一下子软到在男人的臂弯里。
武青林问那老者:“怎么回事?”
那老者是将所有希望都放在他身上了,连忙恭敬的回道:“这是三河村的柳顺子,逃荒的路上他家的小子已经走丢了,剩下个丫头又染了病,这会儿……怕是不成了。”
听他这么一说,那妇人就更是悲从中来,突然又嚎啕起来。
武青林思忖片刻,正要唤人去找个大夫,跟在雷鸣身后沉默寡言的那个瘦高个就擦了擦手站出来道:“我就是大夫,领我过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