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侧身,让出身后的视线,然后努努嘴:“万门蓝氏,徐门陈氏以及一双子女,另外忠勇侯府的世子爷林戈阳此时已经自行归家去了。所有人的下落都已明了,您的案子也可以结了,这里本宫还有别的要事得和陛下单独谈,还请胡大人回避,行个方便?”
胡天明上回见她还是在京兆府衙门的公堂上,那时候她还是武家的姑娘,为了武青林的案子据理力争,十分犀利,而现在她已经是华服加身的晟王正妃了,那股子机灵劲儿还在,全身上下却又增加了一种更加稳健又游刃有余的气势,的确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胡天明心中感慨,面上表情却很严肃,并不敢轻易应她,只是回头去看萧昀。
萧昀只是盯着这边下面的一群人,目光阴沉沉的,并不置可否。
胡天明不敢妄动,武昙却不管的,直接再催促:“衙门不是还有人在催促等着结案吗?天都黑了,胡大人早点回去忙完也好早点归家休息,陛下是会体谅的。”
胡天明再看萧昀,萧昀还是没个态度,但他虽然没有答应什么却更没有当场驳斥武昙的无礼……
这样一来,胡天明心里就有谱了,躬身拱手:“微臣告退。”
他试探着往门外退去,见萧昀没拦,这才暗暗的舒一口气,转身走了。
武昙等着殿门在身后重新关上了,才又走上前来两步。
萧昀的脾气也在这一瞬间彻底爆发,手一扫将桌面上的茶盏和文房四宝全部砸了出去,目光阴恻恻的盯着她的脸,咬牙切齿的质问:“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如此这般乖张的行事,武昙……你的倚仗究竟是什么?你真以为朕不会追究你吗?”
一开始他还在压抑情绪,可今天他的心情可以说是有史以来最糟糕的一天,说到后半句话的时候就变成了歇斯底里的咆哮。
蓝釉和雷鸣都微微垂下眼睑,蓝氏那些人则是两股战战,直接伏在了地上,瑟瑟发抖。
只有武昙站得笔直的与萧昀面对面。
萧昀问她倚仗的是什么,这是有深意的,武昙明白,蓝釉和雷鸣多少也能听得懂,但蓝氏那些人就只当他是在指责晟王夫妻仗着晟王以前的军功太嚣张狂妄了。
武昙抬了抬手示意,蓝釉赶忙快走上前把手里的一叠供词递给她。
武昙走上前去把东西摆在萧昀案上,表情冷漠又平静:“太后娘娘蒙冤身死,陛下心中哀恸,臣妇能够理解,但是逝者已矣,活着的人还要继续活着,臣妇今日的行事确实多有偏颇不妥之处,但是看在臣妇已经查明了谋害太后娘娘一事的真相的份上,想来陛下也能宽容一二。”
萧昀始终没看那些供词,只是目光死死的定格在她脸上。
他腮边的肌肉紧绷,眼神锐利到几乎是恨不能将她的皮肉刺穿。
他当然知道武昙说的都是鬼话连篇,她才不会为了替姜太后查找真凶就这样积极的行事,她做这些,就只是为了替萧樾洗刷冤屈,救萧樾出来。
萧昀真的觉得自己已经尽力了,他拼尽全力说服自己放弃了对她的妄想,可是却在他忍痛刚想要振作起来的时候,他母后又突然横……
这就像是老天跟他开的一个玩笑,一夕之间,他突然两手空空,变成了一无所有的孤家寡人。
他突然有点迷茫和彷徨,之前他的那些隐忍和大度究竟都有什么用?
他看着武昙,尤其是想到她为了维护萧樾而四处奔忙的那个场景,突然之间嫉妒恼怒的眼睛都红了,那张脸上的神情看上去十分的恐怖骇人。
蓝釉从旁看得暗暗心惊,忍不住的去偷瞄武昙。
武昙却对这一切视而不见,不管萧昀看不看,她都有条不紊的将那些供状一份一份的展开来解释给他听:“这整件事的经过大概至少要从半月之前说起,陛下招待南梁使臣的接风宴当日,有人利用德阳公主及其身边的婢女拂晓生事,引起太后娘娘对臣妇的不满,并且挑拨太后娘娘偏激行事,引臣妇与之起了冲突,当然,这件事上,德阳和拂晓均已亡故,是无从考证的了,但毋庸置疑的一点是,陛下心中之所以坚信臣妇和太后娘娘之间嫌隙已深就是因为那次的事。”
“然后我们来说今天太后遇刺一事的具体始末。”她先将和徐太医有关的那份供词翻出来,“陛下您的外曾祖母定国公府的老夫人在寿康宫亲口承认她今天一早有去寿康宫见过太后娘娘,并且臣妇已经叫人打听过了,她去寿康宫是打着劝和太后娘娘一定要去给太皇太后拜寿并且参加今日寿宴的幌子,因为她身份特殊,很得太后娘娘的信任和尊重,所以成功说服太后屏退左右,当时是两人关起殿门单独密谈的,至于她是用了怎样的说辞劝的太后娘娘,现在娘娘已经不在,真相大概就只有她个人最清楚了,但总归是经她一劝,太后娘娘真的就带病出行了。并且好巧不巧,今日来给太后娘娘请平安脉的徐太医刚好因故耽误了个把时辰,去寿康宫去得晚了,遇上太后娘娘要出门,便带了他一道离开。与此同时,臣妇一大早去了长宁宫伴驾,并且在那期间有人在臣妇的饮食里动了手脚,大概有人料准了臣妇这样的性子不可能在长宁宫一坐整个上午,中途必定是要找借口离开的,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