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翥(94)
“那位小姐让我别再打骂她了,”他指身旁的宫娥,“说她也不是有心要打破茶盏,就饶过她吧;又说她姓徐,要是这银子不够抵赔的话,让我们再去椒房殿找她要。”
内侍恭敬地学说完,座中一时无人说话,还是傅尚司看到皇后娘娘的眼色,摆手叫两个人出去了,这才看着手中的簿册笑道,“这位若媛小姐倒是好心肠、知道体恤下情!”
容尚仪皱眉笑了笑未说什么,一旁的桂尚服未出声儿,神气却有些不以为然,仁慧皇后看在眼里,笑笑地道,“桂姑姑你以为呢?
”
桂尚服道,“擅作主张了些!”
她这可真称得上惜字如金了,余下三位命妇互看了看,倒都有些赞同的意思,傅尚司看着皇后娘娘的脸儿笑道,“娘娘,您看?”
“再往下吧。”皇后娘娘往后倚在凤座中,未置可否。
傅尚司点头领命,叫副史又领进人来,还是一个内侍并一个宫娥——这都是事先挑出来的机灵可靠之人,共是十对儿,安排在宫中不同的地方,专等预先圈定的十位小姐路过时,由内侍责打宫娥,看诸位小姐作何反应,至于小姐们为何能恰巧遇上他们,说穿了也没有什么稀奇,都是命妇们谋划好了,派人分头传话要她们某时某刻到某宫某殿做某事,小姐们自然从命,再无人想到这当中会有机关。
皇后娘娘有此动议是想借此查看诸位小姐的宅心禀性,也兼看她们处事的手段分寸,诸命妇乍听时还觉着这法子未免失于儿戏,怕看不出什么来,谁知一组一组地查问下去,诸位小姐还真是各有各的路数,直让人忍不住忽而叹息忽而失笑忽而相顾而不语了!
十位小姐中,除了徐若媛,有四人是未加理会就那么过去了——不是没看着:事先得了嘱咐的人固然是门神似的卡在她们必经的路上,那引路的人怕她们眼大漏神错过了、也格外提示叫她们去看那纷争,自然是没有看不到的道理,只是有胆子小的只顾低头疾走,有的说“跟我什么关系”不顾而去,更有一个反嗔着引路的人外路精神,说眼看说好的时辰要到了、误了姑姑们的事该算谁的不是?!
皇后娘娘对前几个都未予置评,听到这一个倒是问了一句,“这是谁家的?”
傅尚司笑道,“谭司空家的五小姐,赏鉴那次的八人里头有她一个!”
皇后点了点头,“主次分得倒清!”笑望了容尚仪道,“她在你手底下也有些日子了吧?有什么长进没有?”
“回娘娘,”容尚仪恭谨,知道仁慧皇后还记得她当初说的哪怕殚精竭虑也要想法子让谭玉君变一个人的话,“起色倒是有一些,不过还得时时刻刻有人盯着才行,一时不敲打,她的小尾巴就翘起来了、不知道自个儿是干什么的了!”
命妇们听到这儿都露出兴致来,容尚仪就既是对皇后娘娘也是对她们几位学说了谭玉君的几件事,又格外提起学茶艺那天她挑头说的话,“过后婢子把她单留下来好一通训,婢子问她‘你以为就你知道事情合理不合理、旁人都是泥塑木雕的、我们这些执事的人也都是吃闲饭的?好,就权当你是慧眼独具、又兼着是个有侠义之心的,并不是在为你自个儿争抢什么,而是在为民请命、打抱不平,那你能做什么?你既什么都不能做,那你嘟囔那几句除了挑唆旁人和你一样心浮气躁还能有什么用?不过你的本意要就是挑动着人和你拧成一股绳儿好和能管着你的人做对,那我就不说什么了’,我一句好的没给她,这才让她知道厉害,啪嗒啪嗒掉开眼泪了!”
“你这一通噼里啪啦的别说她一个闺阁小姐,就换了些老皮老脸的婆子们怕也受不住!”傅尚司听了笑,“不过她那么个满身拨楞刺的,还真得你这牙尖嘴利的才能镇住她,您说是不是、娘娘?”
皇后笑谑道,“是、不是都让你说了,我还有什么好说的?”转眼依旧望了容尚仪,淡淡笑道,“完后呢?你就那么放过了了?”
“没有,娘娘,您从前可是教过婢子,您说要还想叫一个人好,就得告诉人错在哪儿、该怎么改——不管是有人下的套还是婢子自个儿逞强揽的债,娘娘既把她交到婢子手里了,婢子就不能不尽心,”不看傅、桂、华三位像是忍俊不禁的笑意,容尚仪自顾自道,“婢子后来告诉她说‘你说的其实没有什么错,事儿就是那么个事儿、道理也就是那个道理,可没有错的话也要分怎么说,时机、场合不对了,对的话说出来也是错!你那些话要是私底下单找着我说,我不光不能斥责你,只怕还能觉得你是个有头脑的,偏偏你不管不顾地当场嚷嚷出来,所有人都瞪眼儿看着,我除了杀一儆百还能怎么样?还能眼看顺顺当当的事儿被你们给左右了’?她也是个聪明人,婢子这么一说,她应是醒过味儿了,反过来给婢子赔不是,说是自个儿鲁莽了,叫婢子勿跟她一般见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