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翥(85)
“燕云秋,韩颖,杜德琳。”骆清远略略思忖,未停歇地报出三个名字。
安王元信在一旁猛点头,表示赞同。
“哦?”太子元成的眸光在听到最后一个名字时暗了一下,却也仅此而已,“我记得杜小姐并未完成最后一步。”
元信一愣,跟着又大力点头。
“她的技艺与韩颖小姐不分伯仲。”
“是吗?”元成把玩着案上的镇尺,“也就是说她并不是最好的?”
“她的过人之处在于赏茶鉴茶,实际动手的话输在碾茶时的气力不足。”
“是吗?”元成笑了一声,“听起来清远极熟悉德琳小姐?”
“年少的时候,清远曾与杜氏几兄妹切磋过茶艺。”骆清远垂目作答。
彼时年少,今已沧桑……非因岁月久远,而是,世事无常……终究有些曾经,只能划归到过往里,并且,要小心地隔出再也不能碰触的距离……
元成无语,面上一闪而过的是……戚色?
与骆清远如出一辙地垂眸敛目,元成淡然,“若是要清远指点她们的茶艺的话,清远以为要多少时日能令她们跻身高手行列?”原来他并不如自己所以为的可以无往而不利,骆清远不敢说起的,恰恰亦是他不敢再问及的——在那些可以想见的“年少”里,没有他一丝一毫的位子……他可以在最难的国事上举重若轻,却在这一条上无能为力……
“若只是要比冲泡的技艺,旬余足够了。”骆清远已听他们兄弟说过了帝、后立下赌约的事,此时说他自己的看法——能察觉元成收起了话中的试探,却无从知晓他为何敛束了锋芒,而他甚至不能表露出他已察觉到异常:他所能做的是最大限度地坦然,从而杜绝任何有可能牵扯到那个人的不利猜测!
骆清远还在想着如何能滴水不漏,元成却已经心不在焉了,“知道了。等我过后报于母后,再请她定夺吧!”
“是,殿下。”骆清远在座中欠身。等了一瞬不见元成有新的话,起身,“殿下?”若无别的事,他就先告退了。
“噢,请便!”元成摊手。
骆清远去看元信——问他走不走的意思。诧异这位闲不住的殿下似乎好一会儿未开过口了。
“你先走吧,我还有事要跟皇兄说!”元信靠在座中不动地方,看看骆清远又看看元成,笑得有一点点儿算计的意味。
“打什么主意呢?”看骆清远行了礼出去了,元成懒懒地扫了元信一眼。
“德琳小姐!”
如愿以偿地看到元成僵了一瞬,元信又惊又喜又不敢置信,一弹身从座中蹦起来,两手拄到案上去盯着案后的元信,“皇兄,你果真是对德琳小姐有非分……”
“放肆!”元成手里的镇尺直指元信的脑门,“你这是跟谁说话呢?”
“你别吓唬我!”元信抽出元成手里的东西放到一边儿,自顾得意,“我说你今天看清远怎么怪里怪气的!尤其德琳小姐差点儿被烫着那一下,清远不就是抢在你前边儿了……”
元成二话不说,重新抓过案上的镇尺,元信却一高儿蹦到一边儿去了,话可一句不少,“皇兄,你别恼羞成怒啊!你听我说句公道话:清远站的离德琳小姐近、自然动作快,他要是光站着看,等你从案后蹿出去救人估计德琳小姐早伤了!从这上说,你该多谢清远才……”
“是,我不光多谢他、我还要多谢你!”元成没好气,“还不老实坐下!”
“坐就坐!”元信应声回来坐下,一张脸笑得像朵葵花似的,“皇兄……”正要再说,却被元成所阻,被他凝肃的神情镇住了,不由跟着侧耳听外面的动静。
“殿下,平卢急讯!”门外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元信愕然,平卢,数千里外的边境,边境急讯?
“呈上来!”元成扬声,同时对元信一摆头,示意他回避,元信却不走,“皇兄!”
“是关于昊琛的,私事!边境平安,安王殿下尽管放心,”元成无奈,为了叫他走,只得含糊说了两句——有些事,现在还不到说的时候,莫说是元信,就连嘉德皇帝面前他也未全盘托出,“怎么,安王殿下还有指教?”
看出元成不可能再多说了,元信见好就收,起身出去,犹在遗憾关于德琳小姐的话还没有说完全,却一点儿都未想到他刚走了不到半个时辰,德琳小姐就到了文华堂!
德琳小姐是奉召而来:召见的人是太子殿下,传召的人是东宫内侍总管李申——这两个人的身份本就不是容尚仪能等闲视之的,偏偏李申还来得步履匆匆、忧心忡忡,被容尚仪问起来,吞吞吐吐地说了句“平卢的事儿,太子的脸色不大好看”,容尚仪的心就跟着提了起来:她是知道平卢的要塞地位的,也深知德琳小姐和平卢李家的渊源,猜不透是什么来由能让城府深沉的太子殿下作色,不敢在自个儿这里误了他的事,遂亲身去告诉了德琳:未知因果,不敢说太多,只道“太子急召”,也未管德琳的反应、也等不及去叫她的丫头,着一个副史带了人跟着就随李申回去复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