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翥(65)
德琳动了,瑶筝也跟着动,她们两个都动起来了,另三位也不好再僵持,心不甘情不愿可又无可奈何地各自安置了。正忙着,却听有宫娥来找,“翠霞姐姐,毓秀苑的小姐们说屋里太冷了!可薪炭司的人说要再烧,她们那儿的定制炭就不够了……”
“那就去问她们,是今儿给她们烧得暖暖和和的把定制都用光好呢还是细水长流免得天天挨冻好!站着、我话还没完!再要说不住就告诉她们,说知道她们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要觉得这法子不行让她们各展神通回去找娘老子送炭进宫,保准她们不用再受冻!”
翠霞副史这自然不是好话,那宫娥诺诺连声地回去了。薄唇副史在一旁听了个清楚,这时候也不急着走了,“翠霞,人家那可都是官家小姐,你也不怕得罪了人!”
“我给娘娘当差,我怕得罪了谁?”翠霞仿佛并不知她所站的大殿中都有谁在,“官家小姐的威风回她们家里耍去!在宫里想拿出主子派头,且等真个当上教习再说!冷,公主们的定制和她们差不离儿,怎么没听公主们说冷?这个季节还想薄衣单衫的卖俏可不是冷!老老实实把绵衣绵裙套着我不信在屋中会冷!”
说到这儿像才想起来,“诸位小姐,有桩事还忘了跟你们说!诸位今日既入了宫,有些规矩得先告诉你们!”就着薪炭定制的事把灯烛的每日份例乃至膳食盥沐如何供应等等都一便儿说了,写出来该是洋洋洒洒的一大篇,难为她竟不打哏儿地一口气说下来——想来这些话她已说了不止一回两回。
在她含沙射影地跟宫娥训话的时候,德琳已悄声告诫瑶筝什么都别说,瑶筝也算听话,好几下都像忍不住了要开腔的,被德琳拿眼硬瞪着,也总算是震慑住了,可等她和薄唇副史一走,瑶筝就忍不住了,“德琳姐姐,我们为什么要受她的窝囊气?!”
她是真的忍无可忍了,“嗷”的一嗓子嚷出来,另几个隔间里全都一点儿声息也听不到了,德琳又瞪了她一眼,倒未格外压低声音,“我胆小怕事行不行?”
瑶筝哑口——德琳是不是怕事的人她还不知道?可正因为如此,她才更不明白德琳为何能容忍那个叫翠霞的那么不知尊重!就算她是有品阶的女官,可还不够格在她们头上作威作福吧?往德琳身前一挡,不让她再看丫头们的忙碌,要让她先把话说明白!
德琳看看她一脸的不依不饶,无奈,看看丈余见方的隔间里只一个绣墩,只得拉了瑶筝到榻边并排坐下,轻声道,“你忘了上回出宫时我说什么了?”
“你说什么了?”瑶筝还真忘了——或许压根就没听进去。
德琳无法——遇到这么个事不临头不用心的人她能怎么着?“我也忘了!”她堵了瑶筝一句,其后才正色道,“我不叫你出声不是顾忌她那个人,而是顾忌她那个身份!”料到瑶筝不会明白她这像绕口令似的话,慢慢地破解给她听,“单论她那个人,或许根本不值一提,可你能不把她这个人放在眼里,不能不把她的身份放在眼里!她的副史身份是皇家给的,你轻藐她便是在轻藐皇家,你担得起这个罪?”
“这算什么道理?”瑶筝眼瞪得铜铃大了,“这不是狐假虎威吗?”
“那也不是人人都能‘假’得上的!”想想再给瑶筝打个比方,“好比老鼠,在旁的地方人人喊打,要在神龛上你就只能供着!”
瑶筝明白了——不供着也没法子,总不能连神龛一块儿打翻,“要照你这么说,她有皇家做护身符,我们就得对她俯首帖耳?那恐怕还不止她,宫里这样的老鼠怕有的是,我们都得像今天这样忍气吞声?”那日子可怎么过?!
“谁告诉你都得像今天这样?”不过是初来乍到先探知虚实而已,“人家不也说了、‘等真个当上教习再说’?”
“哦,你是说……”瑶筝明白了。
德琳不否认,“犯不着跟她争、跟她吵,你想这些事能是她一个副史敢做主的?她不过是个传话的罢了!就算口舌上赢了她又能如何?何如自己争口气、等皇家给她的身份庇护不到她的时候,谁给谁低头还用再说?”
“嗯,有道理!到时候我看她还有什么脸吆五喝六的!”
“你也就这点儿出息吧!”德琳笑嗔了她一声——她倒未把副史们的无礼放在心里,不过她的淡然也仅限于此:环视着逼仄的隔间,再回想她在尚书府中的香闺,纵是强自调节,也忍不住灰心凄惶,直到掌灯时分有人来看了她们的住处,不掩羡慕地道,“这和我们那儿真是天壤之别啊!”她才知道有人还不如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