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翥(42)
“那连皇后都赞扬的人,况本就是名声在外的,为何这些年竟无人相求聘娶呢?”
皇后道,“这倒无甚出奇:她那样的人才家世,眼界自然是要高些的,况她才十七,也不必担心会误了花信,挑剔些、矜持些都是……”
“皇后听错了朕的意思,”嘉德帝笑了,“不是子衡或杜小姐允不允婚的事,而是这些年无人上门提亲!”帝王之女尚有人敢求娶,自然不存在众人慑于杜府声名而不敢高攀的可能。
皇帝这一说,皇后也觉出不对,只是她记忆过人,思索中想起件事,对皇帝道,“怎是无人?去岁司库骆大人不就曾面请陛下为清远赐婚、听说就是要与杜大人结儿女亲家的?”
“那此事为何又不了了之?”
“陛下不是把木槿郡主指给了清远?”
“那朕为何舍了子衡而全了裕王?皇后也知那清远超群出尘、按说完全配得上子衡的女儿?”见皇后瞠目,嘉德帝又道,“还有前些日子的威远将军,皇后也见过的,英姿勃发堪称周公瑾再世,他求的也是杜家的女儿,可为何嫁过去的是杜家的三女、偏偏绕过了次女?”
皇后听到这儿已讷讷难以成言,“陛下是说……是说……”
“这都是我们太子深思熟虑的建言所致!”嘉德帝也是今日才把这些事连到了一起来想,“当初把木槿指给骆清远,太子说这是两全其美:对骆家,郡主下嫁可令他们门楣生辉;对裕王,这些年他偏居苦寒之地,如今为他最钟爱的女儿赐婚于京中,所赐又是名动天下的文武全才骆清远,足可令他觉得慰藉了。至于威远将军的事,那更是太子一手操办——我都不知他为何对杜家的女儿知之甚详:当日里子衡要推脱的时候,他直接点明说府上的三女公子堪当威远将军的良伴,令子衡也无话可说。不过那日子衡入宫谢恩,倒是有欣然之色,想来对太子亲为冰人所成就的这桩姻缘还是认可了。皇后细思这两桩事,太子之心还需探究吗?”
皇后听至此,已恍然觉悟,也由此想到年初的时候是太子提醒她该早放出风儿去,不教三品以上人家的女儿婚配,免得事到临头选不到好教习。那时觉得他说得有理,现如今看这里只怕也有他的私念——他只怕是要借此断了旁人对杜家小姐的觊觎之心,不由叹道,“都道君心难测,太子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皇后这话俨然是把嘉德帝也带进去了,皇帝但笑不语,只做不解,好在皇后也只是随口一说,她所忧心的却是别事,“太子是未来君王,理应以江山社稷为重,如今却在个女子的身上花费恁许心思,岂不是本末倒置了?”
皇后面有不豫之色,嘉德帝却爽朗而笑,“皇后,你何时也变得如此古板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太子正值青春,有这悦人之心实属人之常情,况他所为皆师出有名,纵算是发乎私情,结局却都于国事有利,那还有什么好指责的?”
“可陛下不是常说江山社稷容不下儿女私情么?”皇后还是蹙眉,心中却早已笑开了——她是怕嘉德帝会不喜元成在德琳之事上的所作所为,故而先出言针砭,也是个争取主动的意思。如今见嘉德帝并无怪罪之意,自然放心,不过面上不露出来而已。
嘉德帝听皇后搬出他昔年常说的话来,亦觉好笑,“此一时彼一时!如今是太平盛世,自然不会再有立国之初那非此即彼的两难抉择,江山与私情若能兼顾岂不是皆大欢喜?”
皇后笑道,“若依陛下此言,臣妾是不需请陛下对太子所为加以约束了?”她故作谦恭。
皇帝朗笑,“皇后都说了太子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朕又何需再枉费工夫?”
嘉德帝以皇后的话再反讽回去,两人相视而笑,宛如少年夫妻。过后嘉德帝才道太子行事虽常有超越常规处,却往往能收到奇效,“即便是朕在他的年纪,也不敢自夸会比他做得好!”嘉德帝赞许有加,“朝堂上的事我在一点点儿交给他,当不致有大波折,我所不放心成儿的,是怕他在家国天下四字中的那个‘家’字上吃苦头!”
嘉德帝隐有叹息之意,仁慧皇后不敢掉以轻心,想了想还是据实回禀道,“陛下多虑了,太子虽然年轻,内闱之中还是极为持重的,对魏、李两位侧妃都极为公正,两妃也能恪守本分,若说有憾,不过是至今尚无子嗣……”
皇后还欲再说,嘉德帝已然摇头,“是朕话说得含糊了!我所指的是他和子衡女儿的事!”
看出皇后诧异,嘉德帝剖析道,“太子是个凡事都算计得极为周全却又守口如瓶的人,他不会让人看出他的意图,子衡的女儿又是个不愿受摆布的人——你从她当初和太子对嘴的话上就能觉出来;这样的两个人凑到一起,除非谁都不把谁放在眼里,否则非得一个往东一个往西不可,到那时,你说这两个人谁能给谁让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