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翥(365)
“你口齿清楚,声音清亮,做别的怕委屈了你,灵前诵经,你可服?”德琳无心理会景双的悔惧,她得赶紧把她们几个都发落利索,好回去看木槿,还有长公主那儿还得复命。
“婢子,服。”景双咬牙低头:灵前诵经是苦差,至少两个时辰不眠不休,可她能不应吗?
“孟夏?荷年?”德琳打量犹站着的两个侍女,“你们……”
“婢子们错了,教习饶了我们吧,”两个侍女一同跪了下去,“都是我们一时糊涂,想看半夏的笑话,才故意拖着不换摆设、不穿丧服。实则我们都预备好了,教习若不信……”
“半个时辰!半个时辰之内,要还有一丝儿不妥当,你们就……”
“教习放心,必定妥当、必定妥当。那婢子二人可否这就过去?”看着憨直些的孟夏倒是真正透亮,问着德琳,觑着韶言,怕像宜兰似的莽撞被呵斥,可半个时辰委实不宽裕,必得抓紧才行。
“急什么?!”韶言看了德琳脸色,接了话,“教习仁厚,给你们留着脸,把你们叫在后院来说话。要还不知好歹,再犯……”
“再不能犯了!景双,你快说话。”孟夏是真的急了,捅身旁跪着的景双。另一头的荷年亦自磕头发誓。跪在当中的桂秋见此,又惊又气又恐:合着她们这是不管她了?!孟夏不是说这回只要心齐,定能拿掉半夏,往后再不需听她的大小声儿?她挑的头儿怎么她倒先怂了?她们都退了,真撇下她生殉王爷?她才不要、她还没活够!“教习,教习,您菩萨心肠,明察秋毫:婢子是被人挑唆的,说这回事急……”
“打嘴!”德琳厉声,“你自个儿长脑子是干什么的?!谁是主子、为谁效命?!”木槿的侍女们还真不能小瞧,两个宫里调配的,四个封地带来的,这相互间拉帮结派明争暗夺的那个热闹!看桂秋怨恨、热切、又有所倚恃的神情,显然她要说的话能助她翻身,再看另三人……,景双无甚反应,孟夏也看着镇定,荷年似有不安,眼神却是溜向孟夏,不由暗叹人不可貌相,口中已道,“问桂秋的话,你们也一样想想!接下来当如何,你们自个儿有数!不想殉葬,那就干些活人该干的事儿!还有要说的没有?”扫视四人,这回倒是极一致地拨浪鼓般摇头,“那就散了。”话落音儿,四人已忙不迭起来,争先恐后地去了。
韶言看着她们的背影,若有所思,说听桂秋的意思,仿佛有些隐情。德琳叹,“根子在孟夏身上。眼前是追究不得了,待日后郡主缓过精神了,再慢慢理论吧。”今日要由着桂秋开了头,不知能翻扯出多少是非,那可就什么都不需做了,光断官司都断不过来。故她强打断了。
韶言不意她一面不停口地训话,一面已看到、想到这许多,不由细看了她一眼,却是什么都未说,随着她回了木槿的上房,愣了:前后也就盏茶多些的功夫,大到床帐桌帷,小到茶壶笔筒,全都换了丧制所用——果然那些侍女们不是不会做,而是不肯做。挑了这时机起刺儿,应是算准了正是用人之际,加之法不责众。不怪大公主传话回去要个能成事儿的来帮她支应,说别苑的老主子心软、小主子面软,下人们散漫懈怠的多,幸得有个先前从宫里过来的紫芸,不然更没有章法了。
半夏见宜兰、桂秋诸人从后院回来仿似转了性,先前三催四请都不动,这会儿一个个忙得脚不沾地儿,时不时叫“半夏姐姐你看这样行不行”、“姐姐看还有什么要吩咐的”,似乎生怕没活计,实在是不敢相信,连叹“你们早这样子多好,何用我还跑去找大公主”——只顾感叹,却是丝毫未想何以会如此,听到德琳说“景双在灵堂诵经,你得空儿的时候,可偶尔去替替她”,也是讶然不解。德琳无奈,只得提点道,“此时你帮她,她自会记你的好。你再能干,身边也得有一两个搭手的不是?”实在无法直说这半夏在侍女、丫头中似乎一个人也没交下。
半夏道,“是得有搭手的,可景双的脾气太大了,安上个尾巴就是头驴,我实在不愿跟她打交道。其实这几个里头,还是孟夏可靠些,婢子说什么,她也比那几个痛快。”
德琳和韶言听至此,互看了看,皆是无语,听半夏跟着说她会记得教习说的,得空儿去替景双,德琳便再未多说。过后韶言说她会相机行事,教教半夏怎么识人、用人,才算放下了这一节。
此时木槿对身外事概无所知,重对着德琳,肿的只剩了一条缝儿的眼中还是不断流下泪来,喃喃着“怎么会?!怎么会?!”说她父王最后一封信里还说要看着她出嫁、她三王兄也许诺过一定会到京中来看她,怎么一下子,两个人全都言而无信了?惹得德琳拍抚着她,也忍不住落泪,还未想好怎么劝,却有元沔身边的侍女过来,说“教习,公主请您陪郡主到太后娘娘处,骆大人、还有太子殿下一同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