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翥(264)
德琳亦知是到了:外头正传来一辆接一辆车驾吁停的声音,夹杂着虎卫军简洁的号令声,很快就该到她和元沁乘坐的这一辆了。转头见元沁像是早醒了的,优哉游哉地半倚着车壁坐着,一脸促狭地望着她,猜知了墨莲为何未早来叫她。果然刚瞥向墨莲,元沁就叫道,“别怪她,是我不许她唤你!”一来见教习睡得熟,不知做什么好梦了,眉目舒展,嘴角上翘,让人看了舍不得叫醒她;二来么,是她一时淘气,想看看德琳手忙脚乱的样子。可惜,她未能如愿,这实在很令她扫兴,“教习,你是真的什么事都有数啊还是天生的‘木’啊?你都不会慌张的么?”
德琳这时已和墨莲对过眼色了,知道自个儿的妆发都未乱,不需格外整理,遂慢慢起身,瞥着元沁悠然道,“公主想看我怎么个慌张法?”——她有什么好慌张的?元沁不会害她,这个她有把握;至于自个儿的丫头,她更清楚得很:墨莲虽不如绿菱老成,有时贪热闹,可绝对能分出轻重,既由着元沁捉弄她,必是知道无甚要紧——既无甚要紧,她又何须张皇?
她心思快,瞬间把事情想透了,自然就不会有过激的应对。只是她心里的念头,元沁如何能知?被她怄得直撅嘴,“教习!”
德琳摇头,“好吧,跟您说实话。呶,就像我刚刚儿起来,为何要慢慢的?因为我一个姿势伏在榻边久了,要是起得太猛,一个闹不好,就能踉跄跌坐,那可就出丑了,是以……”
“是以做事情之前要多想,并对可能的后果加以防范,那么就算有什么突然的事情,也不会自乱阵脚?”元沁抢话。
德琳拍了拍掌,“如果您不是公主,我这时候就要说‘孺子可教’了!”
“我是公主你也可以说‘孺子可教’!”被她赞扬,一旁的史姑姑、墨莲也都是夸赞的神情,元沁很是得意,头一扬正要再说,却见德琳笑笑地看着她,心思一转,不自在了,“哎,教习,你是不是在借机敲打我骑马的事啊?”
德琳看着她,简直无话可说:果真是做什么心虚吗?她想都没想的事,她竟往一块儿连得挺顺理成章的!不过……也挺好,“你说呢?”她似笑非笑。
“我……”元沁迟疑,继而不甘心、哀怨起来:她都认了好几回错了,教习怎么还这么不依不饶的啊?愤愤地一抬头,正对上德琳怜悯的眼神,顿时明白了,咬牙切齿,“杜……”想恶狠狠地直呼其名,却……只呼得出一个姓——敬服一个人原来会让人变得在她面前不敢造次,“教习!”她一口恶气出不去,指着德琳道,“你真不是个好人!越变越……”口不择言地想说她越变越坏,却在乍将出口时灵光闪现,望着德琳换了口吻,“教习,我有句话不知是何意,你来解给我听听好不好?”
德琳看她神情,料知有异,不过自负心智都在她之上,故亦不避,只道,“什么话?”
元沁招手,“你来。”直到德琳一近再近,才用即便同在车内的史姑姑和墨莲也听不见的小声儿——其实那二人早知趣地聚到车辕处了——问道,“教习,什么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和王兄谁是朱、谁是墨……”
德琳直起了身,冷冷地睨着元沁,“公主,您的学问大了。这话还是等您解给我听的好。”说罢却不等元沁反应,自叫了史姑姑,说刚想起自己车上还有东西要拾掇,带着墨莲下车自去了。史姑姑答应了声,不疑有他,回过身却见元沁笑得几欲歪倒,不由吓一跳,“公主小心些!仔细碰着伤处!”
元沁益发笑得厉害,“碰着了也值得!能看到教习变脸,千载难逢啊!”说罢更呵呵地笑,到底乐极生悲,一不小心被口水呛住了,“咳咳”地大咳起来。史姑姑急了,连声叫人,如此一来动静便大了,惊得墨莲停脚看向德琳,不无担忧,“小姐,要不要回去看看?”史姑姑急了,连声叫人,如此一来动静便大了,惊得墨莲停脚看向德琳,不无担忧,“小姐,要不要回去看看?”
德琳回头望了望,觉着元沁的咳声是趋平的,遂轻啐了口,“管她呢。”一迳自去——元沁竟拿她和元成取笑,这回要由了她,往后怕就一发不可收了,故就算装,她也要装作恼了,让元沁知道顾忌。
德琳心里拿着主意,不意间一偏头,却见墨莲正望着她笑,不觉拧眉,“笑什么?你神神叨叨的!刚刚儿为何不叫醒……”
“啊呀,小姐,还不是为了让你多睡会儿嘛,”墨莲告饶,“我先问过了,咱们现在到的地方不过是行宫的外围,还要穿过两山中间夹着的一段林间路才能到地儿。据说那路不甚宽阔,容不得车马并行,故现停下来是为了重新整队好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