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翥(212)
德琳瞥她一眼,顾自在满盘合浦珠中挑出大小、珠色最接近的放在一旁备用——她是什么样的人,元沁、甚而不光是元沁,来往的差不多的人只怕心中都有数,否则韩颖等人也不会什么话都愿意对她说,故她并不需格外赌咒发誓替自个儿担保。她想不透的是宁王,那么个温雅谦和的人,按说即便有不满也会婉转些把场面圆过去,毕竟她们几个教习并非普通女官,可瑶筝说他自始至终只对着帝、后回话,一眼未看徐若媛……如此不客气地当场给人难看,若非之前瑶筝也和元沁、韩颖等人一样的说法,她真要以为元沁、韩颖是带了个人喜恶在夸大其词……
想不通宁王缘何如此,德琳也不为难自个儿:居上位的人一时不痛快给底下人个没脸原也不算什么大事。示意侍女把挑剩的珠盘端走,她自拈起针线,却忽又停住,“公主,丑话说头里,这腰带除了您和郡主……”
“教习放心,旁人任谁也求不到,我全都给拦回去!”元沁一直在旁巴巴地看着,不等她说完便举手。
德琳莞尔——元湘生日,她帮着元沁绣了条腰带做贺礼,绣到一半的时候元沁就变了卦,嚷着要另备贺礼、腰带留下自用。当时一旁伺候的绿菱看得直笑,说不怪公主舍不得,旧时在家里,人人都说三小姐的刺绣技艺高人一筹,可即便是她,要给二小……要给杜教习绣个什么,也得左右掂量现翻书学针法,生怕不十分用心会入不了杜教习的眼。
元沁听了称奇,说你们三小姐也是怪,既知杜教习的绣工在她之上,何苦还要给杜教习绣东西?班门弄斧,不成了费力不讨好的了?
绿菱见德琳未阻拦,笑着道原委:绣得好也得她绣才行啊!公主您是不知,在家的时候,杜教习一年到头都动不了几回针的。
尚书府里,她是嫡出的二小姐,谁会、谁敢攀她做不做针线?如今为教习,还能那么由着心儿、旁人都做偏她不做么……
绿菱一时心生感慨,元沁却是光把那句“一年到头都动不了几回针”听进去了,更是说什么也不肯放手,德琳被她闹得无法,只得道“我过后再给你绣个好的还不成吗?”回头见木槿坐在一旁,一脸艳羡却是难以启齿的模样,不由叹了一声,“罢了,也有你的一条。”
木槿闻此自是喜出望外地谢,反是德琳受不住,道“我还该谢你才是”——她对自个儿有数,深知一旦开了头,来求针线的人只怕绕寿昌宫一圈还搁不下,到时候应谁不应谁都是麻烦,若有元沁和木槿的活儿在手上,无疑就是现成的托辞。
绿菱过后和墨莲说到这个直点头,说二小姐真是有法子,她不想做的事,预先就把路封死了,还让人挑不出不是。墨莲眨巴了会儿眼,说这个我还真未发觉,我光觉着小姐这两天的心绪似乎安稳了,不像前一阵子,面上看不出什么,背地里却时不时蹙着眉出神。说到此实在忍不住,附到绿菱耳边,“你说小姐这样子,能不能和太子殿下……”有关?
绿菱默了一阵,问墨莲,“你觉着,小姐和……,真的是好事么?”
乐平公主笄礼那天,墨莲陪着小姐去见夫人——最终未见则是另一回事——回来后小姐未怎样,墨莲却像是怀里揣着个点了火的炮仗,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眼神儿都是一惊一乍的,到底觑个空儿把绿菱拽到无人处,竹筒倒豆子似的,小姐怎么样、太子怎么样、太子怎么说的、小姐怎么回的学了个仔细,自然也未落下末了德琳问她的那句“那要换了你,怎么以为”的话。
“……我倒是觉着挺好。小姐您想,就算挑瓜果梨桃吧,也得挑个光鲜顺眼的不是?呃,我是说……一辈子的事,自然是要找个好的,您的出身在这儿摆着,门第身份能配得上的本就不十分多,而不多的这些人里,有谁是比太子更好的?那不选他选谁?何况既不是谁逼的、又不是您要高攀,是殿下自个儿看重您,一门心思对您好……,要说到绿菱姐姐忧心的宫里府里的那个话……宫中虽比不得尚书府自在,可依小姐您……还怕有什么应付不来的吗?”
当日里,墨莲如是说。
此时旧话重提,墨莲益加笃定,“姐姐,‘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你就别想那么些了!你怕太……日后三宫六院委屈了小姐,可就算嫁到差不多的人家里,你敢保就没有姬啊妾啊的来添堵?从前家里的管事大娘们不就私下里说嘛,说天下的男人没有不长花花肠子的,哪怕是那起子走街串巷打油箍桶的,一旦吃饱了穿暖了,也会惦着娶娇妻占美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