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翥(130)
燕云秋笑而不语,韩颖乜斜着她道,“这还算不算空口人情了?”
瑶筝摇头道,“我再不识货也不敢那么说——青州的五彩石我纵算没见过,名儿总还是听说过的,何况还是形状都几乎一样的?这得几千几万块石头里才能挑出这么几块?早知道如此,燕教习,当初你叫我来给你打下手该多好!”
众人听了都笑,燕云秋直道“那我怎么敢当”,韩颖接口笑道,“可不是,谁敢用她?万一谢礼不合意,过后还不得追着咱们给她当牛做马好找补回来?”
众人听了又笑,瑶筝叫着韩颖道,“你可别怨我啊——我本都不想臊着你了,你偏来招我!我问你,这五彩石是人家燕教习家乡的物产,与你有什么挂连?你的谢礼却在哪儿呢?”
韩颖闻言微微冷笑,刚要开言,德琳却先叹了一声,“瑶筝,惯常叫你在女红用物上头用些心,你总不听,这下‘有眼不识金镶玉’了吧?”指着放在一边儿的盒子道,“好好看看,那就是近些年声名鹊起的江宁织造的东西——莫小看了这个盒子,外头多少人握着真金白银可求不到手呢。”
瑶筝听了将信将疑,倒是徐若媛听了德琳的话点头不已,笑道,“我刚刚儿看到燕教习打开盒子,一下就想起买椟还珠中的那个‘椟’和‘珠’了。说实在的,这做‘珠’的五彩石极好,做‘椟’的织锦盒子也不遑多让,真真是相得益彰呢。”
听了德琳和徐若媛的赞扬,韩颖始觉面上有光,笑道,“幸好你们二位见多识广,不然……”她瞥了瑶筝一眼,直对着她哼道,“你可也真是好命——明明是你挑我的事儿,偏偏她们明里暗里都替你拦着我,倒像是我在欺负你似的!”
她这话是把燕云秋和德琳都捎在里边儿了,不过并无真的抱怨之意。德琳和燕云秋相顾一笑,并不辩白,只是德琳心中暗叹天意难测——在她眼里,这韩颖和谭玉君颇多相似之处,谁知瑶筝对谭玉君是黑白眼瞧不上,和韩颖却颇能处得来,人和人之间的相冲相容实在是玄妙难言。
燕、韩两位的谢礼虽说不上名贵,却足够新奇,好在墨莲是大家子里见过世面的,并不一味忸怩,大大方方地道了谢便收下了。徐若媛在旁看着,露出一丝羡慕之色,悄声对德琳道,“都说近朱者赤,果不其然,姐姐身边儿的丫头都有旁人不及的宠辱不惊。”
德琳听了只是轻笑,“是么?我还从未觉出来。”还要再说些什么,却听瑶筝又跟韩颖拌开嘴了,“我为何要谢你?”
韩颖道,“要没有我们三个,你能得着探家的机会?杜教习还好说,我和燕教习可纯是为你们铺路的——就算能探家,我们的家隔得那么远,一晌半日的哪够……”
“哎,你先别说这话,八字儿没一撇的事,等定下来再谢也不迟!”瑶筝拿出不见兔子不撒鹰的劲头。
“那倒也是。”韩颖想了想,倒是赞同了瑶筝的话,对另几人微皱了眉道,“这皇家的事还真不能听风就是雨:像咱们的茶艺,原说是要为‘赛墨’之会助兴的,事到临头又说当日里的程式太多、排不下了,告诉咱们往后挪;结果昨日傅姑姑刚说了圣上过个两三日要抽验,却才过了两三个时辰就把咱们叫过去——幸得咱们几位都经得起折腾,不然这说变就变还真让人无所适从。”
燕云秋笑道,“你怎么还为这个烦恼?哪有什么事是一成不变的?莫说皇家,就是咱们自个儿做事不也有临时起意的时候?要按你说的,丫头们不也该埋怨被咱们折腾的够呛?可抛开这一样你想想,那经得起折腾的丫头是不是越来越被咱们倚重、经不起的渐渐就只能干些粗使活计?换到咱们身上,那不就是说上头越是朝令夕改越能看出底下人的能干来?这对你这样的人来说不是好事儿吗——不用学毛遂自荐便能被人赏识,你还有什么好凸唇鼓腮的?”
众人听了她的话都停了一霎,之后才笑起来,赞她说得好。德琳入宫以来诸多事都要听人调遣,与她的过往相比实在是难为了,故每每亦有类如韩颖的不耐、不快,不过都压在心里而已,如今听了燕云秋的话,倒像是在山重水复中另辟出蹊径,按着她的路子想了想,心中开朗起来,再看燕云秋,便觉得她虽温厚却不失独到的见解,更加生出亲近了,只暗暗可惜杜昭早已娶妻生子,不然倒是一桩好姻缘呢。
德琳自个儿心中臆想,一时未理会旁人又说了什么,及至徐若媛问她意下如何时,她接不上话,只得笑道,“我正想着叫墨莲再给换些热茶上来,竟未听你们说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