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翥(120)
瑶筝闭着眼……瑶筝微震,睁眼处满眼都是难以置信,看了看德琳,不甘不愿地伸出手,指了指那幅德琳说写出了“精髓”的字——奇怪,她明明先看的它,后看的骆清远的字、还特意多看了几眼,怎么说她都该对骆清远的字印象深,谁知德琳问时,她一凝神,竟然是这幅字盖过了骆清远的,进而占据了她的头脑,活像那些字全都从纸上凸现出来又直接印进了心里似的,她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这幅字最难能可贵的地方就在于它写出了这两句诗应有的气势!‘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那种意境是不是充满了豪气?而写这幅字的人,是真正领会了这两句诗,又能用笔墨把这种领会渲染出来,所以他的字一气呵成,有种君临天下、舍我其谁的王者气概,令人望之心折——这不像写字的技巧可以练出来,这是一个人骨子里的东西的体现,是以你要问谁的字写得好,那自然是骆大哥,至于谁的字更得我心……”德琳悠悠一笑,把金花投进了“精髓”下的箱子里。
“你!”瑶筝一看也抢不回来了,只能赌气道,“那你的意思是骆大哥写的光是字、没有精髓、他没领会那两句诗?”德琳不把花投给自己的哥哥、不投给她自己也说好的骆大哥,反投给这么个不知来历非亲非故的“精髓”,她怎么想怎么觉着是暴殄天物——没办法,她还做不到向理不向亲。
“骆大哥不是没有领会,”德琳挽着瑶筝又踱回骆清远的字幅前,半仰面看着,欣赏之色溢于言表,“不同的人对事物有不同的看法而已。骆大哥是谦谦君子,由来都是自省自律,他那样的人从这两句诗里领悟到的应该是胸怀高远,不为俗务羁绊,故而他的字有种超然物外的洒脱……”
“再‘洒脱’也比不了‘气势’。”瑶筝哼了一声。
德琳笑了,轻轻打了她一下,“不是比不了,而是……洒脱,那是高山景行,我这样的俗人知道自己‘不能至’,只能心向往之了;至于气势,既然脱不开这俗世,又不想庸碌浑噩地过,那自然是要打起精神,至少也要个‘天上天下,唯我独尊’了。”看瑶筝还鼓着嘴,附耳过去道,“好啦,放心吧,骆大哥不差我这一朵花——你要信得过我的眼光,我现下就能断定,今岁坤榜的榜首一定还是他。”
“果真?”瑶筝瞪圆了眼,见德琳点头,欣喜,可随即就更懊恼起来,“那你还乱投?!你那是把现成儿的伯乐奖给扔了你知不知道?”
“你得了不就和我得了是一样的?”德琳笑,她对赏不赏的还真没什么兴致,“我能由着自个儿的心做想做的事就足够了。”入宫不是她能选的,做谁的教习也不是她能选的,好在把花投给谁是她能选的,那她就选合自个儿心思的。
事已至此,瑶筝也没有别的法子,只得悻悻地道,“好,过后等我得了赏你什么都没有时可别眼红!”想想又道,“不过姐姐,你能告诉我有什么是能让你眼红的吗?”
德琳一听“呵”的一声笑了,刚要说话,却见常在傅尚司身边听差的一位叫做紫芸的副史急匆匆地来了,身后还跟着燕云秋和韩颖,忙一拉瑶筝要迎过去,紫芸却先摆开手了,“不关陆教习的事。杜教习,只你跟我来就行了,傅姑姑找。”
德琳闻言不好耽搁,放手跟紫芸走了。瑶筝看着她们几个人匆匆出殿,莫名所以,却见徐若媛正从悬垂的字幅间三转两转地走近,脚步还从容,眼神儿可急切,边走边扫过一幅幅字,也不知是在找什么。猛抬头见到瑶筝,似有些吃惊,却已同时露出笑容,“瑶筝?”
瑶筝一看她手里还拈着金花,笑了,“徐姐姐还没找到千里马呢?”
徐若媛一听她的打趣也笑了,见她两手空了,便道,“你已找着了?”一面已看向瑶筝面对的那幅骆清远的字。
“德琳姐姐说这幅字是这里写得最好的,是以我就投给它了。”瑶筝坦白。
徐若媛仔细看了看,点头赞叹,“嗯,杜姐姐果然是好眼力!这一幅的字、笔、墨法全都十分老道,当是出自名士之手。杜姐姐果真是博学多才,慧眼识珠。”
“你也这么说?”瑶筝听了很是高兴,仿佛已把伯乐奖拿到了手中一般,却见徐若媛还在往别处打量,不由奇道,“徐姐姐既也觉得这幅字好,为何……,姐姐是觉着还能有别的字比它更好吗?”
“那倒不是,”徐若媛正在往别处张望,听到瑶筝说话只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句,忽眼中一亮,叹了一声,“原来在这儿!”撇下瑶筝就奔左近的一幅字去了,到了近前又凑往字上看了看,面露笑意,毫不犹豫便抬手把金花投进了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