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方源落下的泪水浸湿在她的手臂上。

“妈妈呢？”方源从四婶手里接过粥，一口一口地喂着方纯离，方纯离也乖巧地吃着，却忽然问到。

方源停下了手中刚勺起一勺粥的手，许久之后才笑着看着方纯离，声音强作镇定，说：“你还记得我以前给你讲过嫦娥仙子飞到月亮上的故事吗？”

方纯离点点头。

“妈妈其实是嫦娥仙子的妹妹，玉皇大帝找嫦娥仙子有事，所以她把你妈妈叫到月亮上去照顾玉兔几天去了。”

方纯离忽然觉得有点小委屈：“兔子还比我重要吗？”

方源定住，良久才说：“当然是离妹重要，只是天命难违啊。”

方纯离当时脑海中的天命难违，只是天帝的命令不得违抗，却不知道这个天，不是那个天，这个命，也不是那个命。

尽管当时的方纯离还不是很懂死亡，还不是很懂什么叫离开人世，可是她知道自己很久很久都不能见到妈妈。

那天方源离开后便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回家，她不敢问奶奶爸爸去哪儿了，她忽然害怕要是问了，奶奶会告诉她爸爸也再也不会回来。

过了一段时间有一天，奶奶没有去鹊喜居，在家里默默地叠着衣纸。

每个月总有一两天奶奶会从巷尾一个窄小窄小的小铺里买来一堆不同颜色，不同形状，上面画着不同符号的草纸回家，然后按照一定的顺序和方式将它们叠在一起，形成一个朝上的窝窝的形状。

这是南方人的习俗，每逢初一十五，逢年过节都要上拜祖先，拜各方的神仙，这些叠在一起的衣纸就在拜祭后扔到聚宝盆里烧掉。

小时候的方纯离不明白其中含义，只是觉得这样将纸按照各种方式叠在一起很好玩，每次奶奶在摆弄着她都会自告奋勇地在旁边帮忙。

那天方纯离坐在奶奶旁边的小板凳上笨手笨脚地理着衣纸时，门外忽然来了一个跟奶奶差不多年纪的伯伯。

伯伯精神抖擞，头发已经白了一半却梳理得整整齐齐，干净利落，长得高大威猛，不说话却自带一股威严。

伯伯敲了敲宅子敞开着的门，奶奶才站起来，方纯离感到奶奶那一下的哀伤。

奶奶向方纯离招招手，示意让她去到她身边，然后牵起方纯离走到伯伯面前。

方纯离不明所以，只是怯生生地看着奶奶，最后才仔细地看着眼前这个英姿飒爽的伯伯，她看着伯伯的双眼时忽然想起了妈妈。

方纯离心里莫名觉得，这个伯伯的双眼，很像妈妈的双眼，一样的透彻明亮。

方纯离还在发着呆想起了妈妈时，奶奶忽然说：“离妹，叫外公。”

方纯离睁着大眼睛，眨巴眨巴着，听话地喊了声“外公好”。

那个伯伯忽然有些颤抖，恍惚着走到她面前半蹲下来，摸摸她的头，方纯离在近距离间分明看到伯伯眼里充斥着泪水，她有些不知所措。

没多久后奶奶便让方纯离先到巷子口去等顾临初和林南珈，方纯离还有些不自在，可还是“嗯”了声后往外走了。

这是她发烧好了后第一次重新回到她之前每天等待的地方，只是今天没有了之前的活跃，她怅然地看着面前发着呆。

古老的青砖地板长出了不少青苔，蚂蚁从砖板的缝隙间穿梭爬过，她也不知道这难过的情绪是从哪里来。

小祁嘉没有见过方纯离像今天那样发呆，他虽然还是不做声，却看多了她两眼，方纯离居然都没有发现他的存在。

他觉得有些奇怪，明明买一根葱几分钟就好了的事情，他却偏偏呆到了顾临初和林南珈回来。

顾临初和林南珈路过他身后时，他竖起了双耳。

“我们等下要怎么哄哄离妹呀？”女孩子的语调里满满的担忧。

“哎，苏阿姨怎么就忽然去世了呢……”男孩也是各种忧心忡忡。

“苏阿姨平时对我们这么好……”

“等下我们千万不能表现出难过，不然离妹只会更难过。”

“嗯……”

“离妹！”

“来，我们去吃跳跳糖！”

祁嘉怔了怔，转头又看了眼正在发呆的方纯离，还是没有说话，转身就离开了。

纯离上学

还是小时候好，有着最好的朋友，顶难过的事情，在陪伴中也就渐渐少了很多悲伤。

顾临初和林南珈想尽一切办法来给方纯离排忧解难。

有时候悄悄地将方纯离带出巷子去到上下九去买龙须糖，有时候三人会坐在一旁青石砖上看着过往的行人然后偷偷窃笑，有时候又带着她到隔壁巷子，据说这巷子最里头那间最古老陈旧的大宅子是李小龙的故居，可是已经荒废多年，里面有些不好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