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华应负少年时(117)
苏家怡站在何月屏面前淡淡地说出这些话时,何月屏手中的计算器“啪嗒”掉到地上。
苏家怡走上前弯下腰捡起计算器放到了玻璃柜上面,她看到何月屏的脸色由红到白,她低了低头,又说:“听说我爸妈的死和你有关?”
从香港见完苏问鼎后回来的苏家怡绝对不会联想到自己会像现在这样站在何月屏面前理直气壮地询问,比起询问,可能质问二字会更贴切。
祁嘉将她从客运站接回家后,她将苏问鼎的话不增不减地说了一遍,先提出疑问的是阿梓:“那这么说那天我见到的那位谢连裕会不会就是当年跟方叔叔一起走水的人?”
紧接着就有了第二天苏家怡翘着二郎腿坐在阿珍的糖水店收银台旁,假装不经意地问起:“阿珍姐,你听说过一个叫谢连裕的人吗?”
阿珍当时的反应没有比现在的何月屏好多少。她愣了好一会儿后结结巴巴地说:“怎么啦?我没听说过这名字啊……”
苏家怡环顾四周确定李宗同不在后,将胶椅往阿珍身旁拉进一些,靠到阿珍身边,小声地说:“阿珍你少蒙我,你告诉我,我不会跟同叔和奶奶说一个字。”
阿珍也环顾四周确定李宗同不在后,紧张地说:“他们不让你知道的事儿有他们的道理……”
“如果现在忽然有人告诉你你弟弟当年不是死于意外你会怎样?”
苏家怡谙识这二十多年来大家决口不提的阿珍的家人往事是她心头一根深刺,阿珍听到苏家怡提起她弟弟那一刻脸上掩藏不住瞬间的失神在苏家怡看来是她不择手段的残忍。
她思考着她的残忍是从何而来,是从方源处的基因遗传,还是白明书处的言传身教。
“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阿珍看着苏家怡,她忽然觉得平日里软弱无争的苏家怡好像长大了。
阿珍是当年鹊喜居衰败时为数不多选择留下来的人,她跟白明书说,她已经没家人了,也不想回乡下,白明书点点头就留她下来。方源出事后白明书选择了回家照顾苏家怡,鹊喜居全权交由李宗同打理,阿珍在帮衬。
阿珍说,那段时间有一两个以前方源的手足时不时来找李宗同,而其中一个就叫谢连裕。阿珍从来不插手也不多嘴他们的事情,只是有一次,阿珍在帮忙点数时听到李宗同很生气的一拍桌子站起来,破口大骂“我就知道顾家那一家子都是白眼狼”,一旁的谢连裕连忙将他摁下。
那天晚上阿珍走在回家路上经过如意巷巷口时,看到李宗同和白明书坐在士多店前,桌面上放着几个空酒瓶,李宗同在抱头痛哭,白明书坐在他对面一言不发。
阿珍走上前时还听到李宗同口中含糊不清地说着“为什么我要相信何月屏,为什么是顾孟然,如果不是我源哥和嫂子就不会出事”,白明书示意阿珍不用理他,让她先回家,阿珍不敢再说什么就离开了。
再后来有一天,阿珍在鹊喜居准备开档时,一个女人走到她面前,她认出这个女人就是以前方家的邻居何月屏,何月屏脸上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将一个厚厚的信封放到阿珍面前,让她转交白明书,这时候李宗同忽然从后面走出来将信封用力扔到何月屏怀中,并破口大骂让她赶紧滚。
之后就再也没见过她了。
那天苏家怡离开阿珍的糖水铺时,阿珍叫住她,说:“家怡……”
“怎么了?”苏家怡回头,问道。
“如果真的让你查到害你父母的人,你接着会做什么?”阿珍静静地看着苏家怡,阳光从外面照进来,刚好照在她面前。
苏家怡沉默了许久,摇摇头,说:“不知道,总不能也把他杀了吧。”
所以当苏家怡站在何月屏面前时,她也没想好接下来要做什么,她好像只是想知道事情真相,可是然后该对她做出怎样的反应?
何月屏似乎有些站不稳,她后退了两步后手紧紧抓住玻璃柜面,看着苏家怡很久,脸色发白双唇微颤,从身后将一把塑胶椅子拉到身后颤抖着坐下后,双手仍不自主地抓在一起。
苏家怡也从旁拿来一把胶椅坐在何月屏面前,不紧不慢地看着她,等她回答。
何月屏稍微冷静下来后,才慢慢将苏家怡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然后说:“你都长这么大了……”
苏家怡应声点头,可是下一秒却倾头问:“所以你觉得很意外?”
“我不是这个意思……”何月屏又着急了,“只是没想到,原来已经都过去这么多年了。”
“嗯,我是长大了,所以想知道我爸妈的事情,我奶奶不肯告诉我,但是我听说你知道,所以来问你了。”苏家怡语气平淡,毫无波澜,就像真的只是在询问为什么今天的猪肉比昨天的贵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