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有长星照耀我(34)
我看见我爸手上的锤子,有毛发,有血,甚至脑浆。我想到我爸刚才就是用这个将它杀害了,一锤子将它脑袋砸烂,不管它呜咽。砸过去,一下,两下……直到它彻底死了。
我撕肝裂肺地大哭。我从出生以来的第一个朋友,死了。在自己面前死了。那一天晚上,我爸将它煮了。我爸热情地夹一块它的肉,放在我的碗里。
然后脸上堆砌着夸张的笑容:“心尚啊,吃吧!吃它的肉吧,谁叫它咬了你,吃了它解气!”
我爸看着我,我的手指在抖。我爸那种笑容其实是我见过的最可怕的表情,比用烟头烫我妈的时候还要渗人。就像在强逼某件事一样。
如果我没法照办他的话,他那张虚假的笑容一定就会逐渐暗下去,越来越暗,就像牙齿露出来。就像要杀了我。
“好吃吗?心尚?”
为什么简单的咀嚼、吞咽会这么痛苦?就好像有人用钳子在拔我的舌头,就好像嘴巴里都是生血。源源不断的血在我嘴巴里……好想吐……但不能吐……要吃下去……吃下去……
我喉咙滚了几下,然后抬起脸,露出一张与我爸一模一样的笑脸:“……嗯。真好吃。”
眼泪有一滴砸落在饭里。幸好眼泪是透明的。幸好,它和血相反。
那一天,我把心爱的唯一的“朋友”吃掉了。
后来我才知道那只狗并不是我爸捡来的,而是偷……那是一种容易长肉的狗。其实那一天,只是我爸想吃狗肉了而已。
谢蔷惟。我要到什么时候才不会梦见这些呢?
我要什么时候才可以不痛苦呢?
会很快吗?不久。不久不久了吗,是吧。
花儿与女孩(3)
几日后,查理还是死了。谢蔷惟和我哭得很伤心。
我们将查理埋在后山的林子里。
再几日后,我们的悲伤终于减少些许。
花儿与女孩(4)
早上我戴好红领巾与校牌,在那条上学的小路上,谢蔷惟和我拉着手,我们俩就像兄妹。谢蔷惟突然一下子长大了似的。一路上我都在讨论我和他个子的事。我说我长高了点。可谢蔷惟看起来更高。我想起谢叔叔比我爸还高,不,是镇上很少见的高个子。
“谢蔷惟,我变矮了……”我侧着头看他,他的肩膀比我向上一点。
没想到谢蔷惟笑了。温柔的笑了。
“不准笑!”我有些气。
“顾姐姐,”他把手放到我的脑袋瓜顶上,“所以要多吃点。”
他想到了什么,把书包移到胸前,“这个给你喝。”
是牛奶。我把吸管插进去,喝一大口。
“你不要叫我顾姐姐了,我缩水了,况且我年纪也没有多大。”我郑重其事地说。
“好吧……”谢蔷惟的声音变了,更加干净,我发现了他的喉结。“走吧。心尚。”
去上学吧。我,我们。
花儿与女孩(5)
上课的时候总是很漫长,每一次的“起立”“老师好”都像极其缓慢的东西在消融。大概是因为夏天的缘故,甚至觉得空气都有眩晕的雾气。天花板上的吊扇用力地转。六月份,真的是个死气沉沉的时期。
最后一节课是语文,放学的时候我不幸被老师叫住留下来,因为我是为数不多没有念出指定文章的学生。这件事因为是突发我没办法跟谢蔷惟说,而且谢蔷惟如今在东面楼,底下的位置,而我在他对面楼,不过在很高的地方。没有电梯,要蹬很多阶梯。
想起来,我有一次也是因为被老师留下来而最迟走的。那时候从高处的第一阶梯踩空,而整个人从楼下滑下来,滑到了底。幸好不是滚下来的。
不过因为背部紧挨着阶梯,一层层地被坚硬的水泥刮着骨头,好在当时书包装的书多,也没有什么致命伤,但当我站起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喉咙竟吐不出一个字,就连“啊啊”也没有。
想到自己以后是哑巴了,眼泪就从我眼睛里哗啦啦地掉。刚好有几个学生经过,我也顾不得什么,自尊或是胆怯,赶紧躲到一边,掩饰自己身上的伤口与狼狈。好像之前什么也没有发生。
我总是这样子。好在人走了,我却奇迹般可以发出声音了。那时候应该是害怕,或者还真的是因为身上的什么穴位被弄住了吧。不知道为什么又想起了这件事……
……
看着长长的阶梯有些恍恍惚惚。连之前背了很久的文言文,现在居然连一个字都忘了。真糟糕,更糟糕的是,现在要一个人在这空荡荡又安静的学校走动着。学校这种地方,没人的时候就像废墟一样,一点也想不出它吵吵嚷嚷的模样。
谢蔷惟应该已经回去了吧。毕竟这个点了。回去后就跟他说清楚吧,六年级的课程很严,可能我被老师叫住留下来的机率会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