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上娇颜(120)
院落中只留了两个粗使的婆子,面容和善,但都不与贺颜攀谈,除了给她上茶续茶,一直轻手轻脚地洒扫庭院。
贺颜对着考题运了好一会儿气,才磨好墨,从擅长的题目做起。
武睿观望多时,信步走过去,瞧了瞧那些考题,忍俊不禁。
贺颜挠了挠额头,咕哝道:“武先生居然也会幸灾乐祸。”
武睿笑得更大声。
往日那个闯祸的小姑娘,越来越干练敏锐——教书育人的一大益处,便是时不时会看到这等令人欣慰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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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沐日,何莲娇去了东宫一趟,看望身为太子妃的堂姐何莲荞。
姐妹两个虽然不是一个房头,感情却一直很好。何莲娇喜欢堂姐的内敛睿智,太子妃喜欢这小堂妹的单纯直率。
闲话时,何莲娇少不得提及贺颜、陆休,再连带的提一提蒋云初。
太子妃留意到,堂妹提及贺颜时的亲昵愉悦,提及陆休时的倾慕,提及蒋云初时的钦佩欣赏。
蒋云初因身在锦衣卫,大事小情的,东宫只要稍加留神便会及时获悉,更何况,他是名将之后——太子仰慕的前辈之一。
文武双全的翎山书院才子,陆休的得意门生,若非盘根错节的是非导致的诸多不便,太子便是只因那是恩师至交的后人,恐怕也早已按捺不住,主动结交。
可惜,不能够。起码如今是不能够——太子与谁走动,保不齐就会给对方招致祸端。
说笑间,太子妃多问了几句陆休的近况,那是她一直非常钦佩的名士,如修竹,光风霁月。
因被刻意问起,何莲娇不免多说了一些。
太子妃就发现,小堂妹提及陆休时,有喜有嗔有无奈——十足的小女儿情态。
摆明是对先生动心了,只是并不自知。太子妃在心里笑叹一声傻丫头,暗暗祈祷小堂妹的运气十足十的好,能够打动先生。
旁的,不要说有心无力,便是可以帮衬自家人,也不会做。定情之前,那就只是两个人的事,若无一定原因,别人还是不要自以为是的好,好心做了坏事,万一导致恶果,可不是她消受得起的。
临别前,何莲娇提及太子,眼含关切地悄声道:“姐姐和姐夫还好?”
太子妃一笑,握了握她的手,认真地回道:“好得很,只管放心。”
何莲娇见状,心安下来。回家的路上,她满脑子都是有的没的的是非。
外人都说太子太子妃伉俪情深,时日美满。
不能说不对,可也不能说对。梅花的香,自来是历经苦寒之后。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天家尤甚。
太子因着恩师景淳风的缘故,一直被皇帝迁怒——皇帝那脑子是什么做的,怎么转的,寻常人应该都琢磨不透。
太子与堂姐的婚事,外人不知情,但她是何家人,知晓其实颇费了一番周折。
总的来说,是太子的坚持,以及对皇帝做了些妥协,才有了与堂姐的长相厮守。
有那样的帝王掌控皇权,太多人便有了太多的不得已。
——小事上她稀里糊涂,这样的大道理,反倒一早就了悟于心。
所以,沈家的事闹开,她探明昔年一些真相之后,便生出了诸多的困惑不解。
不明白沈清梧当年为何那样迫切地希望陆休入朝为官。
先生的风骨、性情,根本就不适合做官,这般乌烟瘴气的世道下,尤其不适合。
或者,沈清梧笃定先生雄才伟略,只要入仕便能出头?
怎么可能呢?官场乱七八糟可谓年深日久,怎么样的人入仕,若非剑走偏锋,都难以出头。——只凭沈家、张阁老扶持?他们的日子都不大消停。
先生又何尝忍受得了矮檐下低头的日子?据她所知,单说沈家的嘴脸,就够人喝一壶的,先生看久了,一定会内伤的。
单就目前而言,对于沈清梧,何莲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恼火,害得先生怄火那么久,真是欠打;又有些庆幸,看似无辜的惹事精终于是远离了先生,实在是好事一桩。
有情人成眷属,谁都该喜闻乐见,但半道出错明显不合适的,也就罢了。运气好的,终归是少数不是?
马车停下来,喧哗吵闹声打断了何莲娇的思绪。
跟车的婆子轻声禀道:“昌恩伯在前头一家茶馆门前闹事,阻断了路。”
何莲娇挑一挑眉,探身将帘子撩开一道缝隙,望向前方。
围观的百姓自发地分立两旁观望,路中间的一张条凳上,昌恩伯大喇喇地坐着,嘴里不干不净的:
“看中了你家闺女,是你祖坟上冒青烟了,却怎么这样不知好歹?
“说起来,你家闺女也没什么出奇之处,只是腰细一些,胸脯鼓一些,眼睛有神一些,除去这些,哪里比得过我府中那些美娇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