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自占有(95)
小忘一笑,稚嫩的声音里带着激动,“当然愿意啦!妈妈的朋友我都喜欢,你想带谁来都可以。”
我心里一软,犹豫道,“那还有个叔叔也想来看看你,可以吗?”
小忘没回答,而是小声问了句,“是不是那个……司叔叔啊?”
“啊?”我惊讶地喊了一声,以为自己听错了,“你怎么知道他姓司?”
“妈妈你告诉我的,”小忘低声说,“我们以前……在山里聊天的时候。”
他提起这些依旧伴随着不安的语气让我心里有些揪着疼,又不可避免地想起那些好像烂在了回忆里的事。
以前我在那间破教室里上课,小忘就躲在教室后门偷偷打量我,放学后其他人回家,他就一个人躲在教师宿舍后面的竹林里发呆。
他话很少,少到我一直以为他是个哑巴,后来他大概看我没什么恶意,便慢慢试着接触我,而我像是给自己的孤独找到了一丝倾泻,我开始多做一份饭,傍晚坐在山头跟他一起瞭望远方,絮絮叨叨对他说些莫名其妙连我自己都理不清的话语。
他是个很好的听众,尽管大部分他都听不懂,但他能感受到我的情绪,他会在察觉到我的低落时用他脏兮兮的手捏起我的手指,表示他知道,此时我很难过。
大概就是在那些太孤单而无所顾忌的日子里跟他提起过司空占吧,包括我那些埋在心底的埋怨,想念,与不甘心。
后来我慢慢打听到,他是一岁多被卖进山里的,卖给一对无法生育的中年夫妇,没过多久,那个女人突然有了身孕,日子愈发窘迫,终究不是亲生的,某个晚上像扔一条小狗一样把他扔了。他被邻村的一个孤寡老妇人收养,不到一年,那老奶奶也没了。
正好临那女人生产,不幸的是,大出血,孩子还没出生就死在了肚子里,一尸两命,大概顾及传宗接代,于是男人重新把小忘捡了回去。
而妻离子散的痛楚始终日复一日地折磨着他,让他把所有怒气都无端发泄在这个与自己毫无血管关系不到三岁的小孩身上。
我第一次见到小忘时,他浑身上下没一处干净地方,衣衫褴褛,不合身的布料束在瘦弱不堪的身体上,手臂,脖颈,脸颊,露出皮肤的地方全是大大小小的伤痕,被脏污遮盖,触目惊心,唯有一双发亮的眸子,清澈,怯弱,看着我时带着恐惧与期待。
我第一次在那么小一个身影的眼睛里看到那种对生命看似无望却又倔强的矛盾色彩。
或许这就是我愿意不顾一切救他出来的原因。
我知道他是想活下去的,尽管他那么小,尽管他对于生死并无透彻的概念。
他大概天生就有那么一股不服输的倔,才让他能够竭尽全力乐观地对待那些阴郁无光的过去。
我突然明白那天他为何告诉何再春他叫司忘,暗自惊叹他小小年纪却如此细心,我对着电话温柔解释,“宝贝儿,其实那个叔叔不姓司,他姓司空。”
“司空叔叔,”小忘立马改口,“我记住啦。”
我刚挂完电话乔若愚又打了进来,我这才想起我还没跟她说司空占也要去,正好打声招呼。
我接起电话,她像是已经出门了,“你起床没?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我拿开手机看一眼时间,又举回耳边,“十一点吧,过去刚好吃午饭……对了,我忘了跟你说,司空占也去,你行么,不自在我就跟他另挑时间。”
“行啊,怎么不行,”乔若愚爽快道,“宋知声待他二叔家快无聊死了,我也正想带他出去转转,我们四个都走吧,人多热闹。”
“那行,”我笑着挂了电话。
十点刚过司空占就开车到了楼底下,我换上昨天跟乔若愚买的新裙子,又涂了层厚厚的口红,勉强遮盖住嘴唇那些伤口,才跑下楼钻进了车里。
司空占偏头凝视了我半天,我被他看的十分不痛快,有种自己是裸露着的错觉,捂着胸口问,“你看什么呢?”
“这两天怎么爱穿裙子了?”司空占斜我一眼,不快地挑毛病,“去酒吧穿那么短,在我面前裹得跟个树桩子一样。”
我平时确实很少穿裙子,去学校上课觉得不方便,还是牛仔裤比较正常,而今天穿这件主要因为是长袖,裙摆也长,穿着凉,还不晒。
我也来回看了他好几遍,嫌弃道,“平时上班穿的跟个斯文败类一样,西装革履的,来见我就穿个破球鞋运动裤,我每天在学校运动服都看腻了,我都快对你失去兴趣了。”
司空占气得没话,发动车开了出去,我斜眼瞅他,其实他今天穿的挺正式的,虽然不是正装,但好歹不是松松垮垮的运动服,浅色衬衫破洞牛仔裤,刘海稍稍下垂,遮住一侧修剪齐整的眉毛,看着挺青春洋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