撩得卿卿入我怀(4)
武安伯更窘了,他叹道:“我明白,宝珞遭了这趟罪,都是我们盛家的错。这事怨我,我就不该收留我那失怙的外甥女,把她当女儿养没个忌讳,让她对表兄生了非分之想。我给您道歉,可这事真与我儿无关,你还不了解他吗,都是我那外甥女一厢情愿罢了。您放心,事出那日我便将她送回了江西老家,她此生都再不会入京了。”
总算说到点子上了,老太太脸色稍缓,目光悠悠地投向了默立良久的盛廷琛。
她虽瞧不上武安伯,可不得不承认他有个好儿子。盛廷琛方及弱冠便官居四品,青年才俊,满京城也找不出几个。老太太也算看着他长大,他打小便端方识礼,谦谦温恭,在与宝珞定亲前,她还一度想将四孙女宝蓁嫁与他呢。所以说他和表妹暗约偷期,老太太也是不大信的……
“你父亲说的,可是真的?”嵇氏问道。
盛廷琛抬头,静默须臾,沉稳应:“回老夫人,是。”
闻言,老太太和西宁侯对望,后者会意点头。不管是与不是,他们都没得选,自家闺女他们心里有数,宝珞真的除了漂亮无一长处,能与盛廷琛定亲已然难得,要知道这京城想嫁他的姑娘有多少。何况宝珞都能为他寻死,他们敢不让她嫁吗!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她今年都十八了……
瞧着堂上对望的母子,武安伯知道这坎算过了,心中释然,方要起身再拜,却闻堂下传来幽幽之声:
“祖母,父亲,我来迟了……”
伴着几声轻咳声,宝珞在杜嬷嬷的搀扶下款款而来。然方迈入正堂,便将众人惊了一跳!
往昔娇艳无双的小脸,此刻苍白无色,若只是苍白便罢了,她眼底发黑,双颊凹陷,衬着那身素装,怎么看都想一团行走的怨魂,招人怜惜,也更让人心悸。
老太太愣住了,她昨儿下晌去观溪院,孙女还气色丰润呢,怎一个晚上就这样了?一旁的西宁也瞧得直揪心,赶紧让杜嬷嬷扶她坐下。
宝珞谢过父亲,却也没忘礼数,气若游丝道:“伯爷万福,世子爷万福。”说罢,又是一阵上气不接下气地咳声……
声声入耳,咳得盛廷琛内心纠结。虽说他不喜欢姚宝络,更厌恶她整日缠着自己无理取闹,可当真一个活泼灵动的姑娘,因自己而凋零至此,甚至有可能香消玉殒时,他不可能不内疚。
他自责,然身旁的父亲可不这么想!
“侯爷,令媛已病成这般,便不要硬撑了,还是请陈院判来给令媛瞧瞧吧。”
对面,宝珞摆了摆手。“谢伯爷关心,不必了。”
“宝珞,这可不是逞强的时候啊!”
武安伯催促,老太太和西宁侯左右为难。不查,好似他们心虚;可查了,若真查出什么,怕这婚事岌岌可危啊……
双方僵持,只见宝珞突然撑起了身子,对着西宁侯幽幽道了句:“父亲,我有话要说。”
西宁侯点头,柔声道:“说吧。”
“我要退婚!”
话一出口,正堂之上,鸦雀无声——
“胡闹!”
老太太突然大斥一声。西宁侯也缓过神来,道:“宝珞,不可胡说!”
宝珞没应,兀自从怀里掏出了两片碎玉。这是盛家给她的信物,一块连镂雕的理缠枝玉佩。
“那日偶遇世子爷和表小姐,撞碎了玉佩,想来是天意吧,寓示我二人缘分已尽。”
“侄女可是还在怨那日的事?我方才已向老夫人和侯爷解释过了,你大可放心。”
宝珞摇头,哀婉道:“这世上不能两全的事太多了……我倾慕世子,却也盼着他好,我不愿再拖累他……”话未完,她又咳了起来。
盛廷琛忍不住了,俊眉紧蹙,方要上前却被父亲拦了下来。
“什么拖累不拖累的,侄女多心了,你安心养病便是,有何事,咱日后再说。”
“伯爷厚爱,宝珞心领,只是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清楚。况且从一开始便是我一厢情愿,世子心中无我,我何必强扭其志,到头来彼此痛苦。所以不若放手,各自追逐有缘人吧!”
这话说得明白,武安伯的算盘打得更清。“有缘人”这套他不信,但眼看宝珞朝不虑夕确是事实。他是想攀附西宁侯,可也不至于牺牲儿子,若把她娶到家红事变白事,岂非得不偿失。
想想往日里,姚宝络恨不能黏在儿子身上,如今竟提出放手,可不能错失良机……
武安伯长叹了声,惋惜道:“既然侄女有此心,我们也不强求。那便彼此留些时日,再考虑吧。”说罢,带着儿子告辞了。
西宁侯意图挽留,却被怒不可遏的老太太给唤了回来。道了句“此人不可交也!”抓起拐杖,起身便要回北院,然经过孙女时,她耐人寻味地盯了她须臾,重重地叹了一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