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淑慧如此说着,脸上表情却是分外坚定。
在场众人都想不到她竟然还要狡辩,不约而同向她看去,皆是有些难以置信。
谭淑慧的表现,或者说她的一言一行,都透露着笃定两个字。她一点都不心虚,也全然看不出惊慌,除了略有些泛红的眼底似乎有些淡淡的忧伤之外,就再无别的情绪。
刚刚那一盏茶的工夫,她就是在如此调整心绪,努力让自己回复往日的情绪。
真的很厉害。
就连舒清妩也不得不佩服她,能在这种境况之下做到如此地步,非常人所不能。
谭淑慧这句话说完,也不管别人如何看,她只是看着萧锦琛道:“陛下,臣妾自从入宫以来一直谦恭自省,时刻以礼待人,就连争吵都未曾有过,一年多来也不过就跟端嫔姐姐闹了一次误会,最后也都握手言和。”
“臣妾为人如何,陛下便是不知,宫中上上下下的宫人也都是知道的,”谭淑慧一边说着,豆大的泪珠顺着脸颊划过,“可臣妾也并非完人,不能时时刻刻盯着宫里的一切,就连这个小小的碧云宫,臣妾似乎也没有管束好。”
舒清妩当即就明白过来,她这是想弃车保帅,把所有的罪过都栽赃到谭九梅身上。
身边的姑姑犯了重罪,她也不过是管教不严,又能有多大的错处呢?
萧锦琛却一直都没看她,他先是看了看一脸紧张的太后,然后就捏起茶杯浅浅品了一口。
“惠嫔,你身边的宫人也确实很忠心,”萧锦琛道,“就是不知是为了你还是为了谭家。”
这话一说出口,谭淑慧微微一噎,立即就说不出话来。
刚才无论是贺启苍还是太后,任何人质疑或者是维护,谭淑慧都不是太害怕,可是现在,萧锦琛开了口。
他在问她,是要保自己还是要保谭家。
这无疑直接给她扣上了死罪,不!不仅证明萧锦琛从来都不信任她,也证明萧锦琛从来都不信任谭家,她那个侍郎父亲或许现在还活在美梦里,以为自己是年轻皇帝跟前的重臣。
如果可以,谭淑慧绝对要保自己,可她现在异常清醒,如果她直接了当舍弃家族,是否也就意味着她是个冷心冷清之人。
舒清妩看着犹豫不决的谭淑慧,心里已经替她做好了决定,现在谭淑慧最好的选择,就是倾尽全力保住谭家,只要家族不倒,她就还有复起的希望。
果然,不过片刻之后,谭淑慧深吸口气,她低下头,声音略有些低哑。
舒清妩心里叹气,谭淑慧还是太过冷静了。
这一番说辞,把一切推给了谭九梅对她的爱护之心,不牵扯谭家,也不牵扯她自己。
高明。
然而她无论如何老道,无论如何权衡利弊,都比不过萧锦琛金口玉言。
惠嫔咬牙道:“是,臣妾所言皆属实,对于九梅所言所行,臣妾皆不知。”
萧锦琛点点头,未再多言。
只是谭淑慧如此说完,在场的几个宫人脸色都很难看,他们本就低人一等,无论做什么其实还不是主位们指使,作为一个女官,她们又有谁能有这样的手段和气魄?
说好听的,她们能替主人们办事,就是存着以后能再往上走一步的决心,哪怕真的出事,也有许多人陪自己一起。
可若是直接就被当成是罪魁祸首推出来替死,又实在太过令人寒心。
原本宫人还不太信惠嫔娘娘真能做这样的黑心事,现在看她竟然连从小照顾长大的姑姑都直接舍弃,不由都有些信了。
走到这一步,惠嫔或许能勉强保住命,却绝对不会再有好下场。
被她直接出卖的谭九梅此刻整个人都爬跪在地上,她这会儿已经不哭了,看起来颇为呆滞,似乎完全不敢相信谭淑慧会舍弃她。
直到此刻,萧锦琛才深深看了一眼谭淑慧。
见她面色淡淡,丝毫不知悔改,萧锦琛也就不再对她多言。
贺启苍看陛下冲自己摆手,立即便问谭九梅:“谭九梅,惠嫔娘娘言说今日冰室一事全由你一人所为,你可认?”
谭九梅抬起头,往日里精明能干的碧云宫姑姑不见了,此时的她苍老又颓丧,她身上满是地上蹭的泥土,看起来还不如一个杂役宫女。
谭九梅喃喃自语:“冰室的事?”
贺启苍点点头,声音越发温和:“是,正是冰室之事,惠嫔娘娘言说你所为皆是为了护她,她丝毫不知情,可是当真?”
这个问题,她也不知要如何回答了。
是或不是,其实都没什么区别,她应下来,谭家也不会让她全家好过。她若是不应,那将来更惨,说不得一家上下都留不下活口。
命都捏在别人手里的奴婢,又有什么尊严和活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