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得不到答话,赵魁宿只能自顾自说下去,“我去扬州城本就是想拜访一位故人。”
“他是我的教书先生,性子极好,从来不见他生气的。无论我们兄弟姐妹怎么打闹,他从来不罚我们,该怎么讲课还是怎么讲。他一举一动,举手投足间都带着风雅,我……”
“长得一定很好看吧。”肖遥自嘲一笑。
“这……说实话,这一点就算是我,都不敢瞎说。但人不可貌相啊。先生虽然长得不尽如人意,但是他的学问,能让所有人都叹服。他讲的课,我至今都记忆犹新!”赵魁宿一脸回味无穷。
“哟,我说怎么把家里侍卫都甩了呢,是千金大小姐想背着家里去幽会情郎啊。”肖遥调笑道,却暗暗目光复杂地看了看插在赵魁宿腰间的玉杖。
“说什么呢!”赵魁宿收回思绪,照他身上就是一拳,“先生年岁比我爹都大!”
肖遥愕然失笑,“那也值得你惦记这么久?”
“哼。”似乎觉得和他没什么好说的,赵魁宿不再说话了,靠着一边的城墙闭目养神。
夜半子时。
“王大人。”
“老太爷。”
眼见赵魁宿睫毛抖了抖怕是要睁眼,肖遥一把捂住赵魁宿的嘴,凑到她耳边,“千万别发出声音。”
赵魁宿一惊,登时眼睛睁得比枣儿大。
“今儿怎么老太爷亲自来了?”这是个中年男子的声音,十分浑厚,可以听出此人中气十足,怕是个发福的。
“今日是最后一批了,他们也该走了。我不得亲自盯着点儿吗?来来来,这点儿小钱你收着。”是一个老迈的声音,有些嘶哑,像是风箱。
“走了?”
“可不?再不走,上面查下来,你担责任啊?我这脑袋,还想多留几年呢。”
“那这次,几时出城?”
“老时间。”
“这点儿银子……”掂银子的声音。
“等日后城南庙里那批得了银子给我送来,自然也少不了你的……”
“叮当……”震惊下一个不留神,赵魁宿稍稍动了下,腰间的玉杖一下子击打在城墙上,发出一声脆响。
“谁!”
二人眼看就要暴露,肖遥皱着眉,搂着赵魁宿暗暗贴近角落,不再发出任何声响。
“去,去安排,把城门打开看看。”老迈的声音此刻也透出些许哆嗦。
听脚步声,那城门领事怕是去找人来开城门了,又或许,他自己去城楼上看看城下有没有人影。
这二人既躲在这城门洞内,去城墙上必然是看不着的,但门一打开,可就露馅了。
肖遥打架是不怕的,脱身肯定也没问题,可官府一干人等不同于江湖诸人,打死打伤必得给个说法,这件事不能这样解决。
打眼看这城门附近,是一大片空地,稍远些就是官道和树林,林中还有他们的两匹马呢。
对了,马!
肖遥悄悄从右手边摸了块小石子抓在手里,待林中休息的马儿打了个响鼻,肖遥登时听出它所在的位置,翻手将石子一弹。
就听黑驹长啸一声,撒开蹄子就往林子深处跑,一呼吸之后,响起了另一只马的长啸,继而也跟上了。
这边二人只听见城墙上一阵骚动,众多守城兵卫交头接耳,“怎么回事?”“怎么城下有骚乱?”“敌人的探子吗?”
“都别吵!都别吵!”是刚刚城下和老太爷交谈的城门领事的声音,“把弓给我!”
一盏茶之后,竟听见稍远处一声长长的悲鸣,然后是重物倒地的声音。
是那匹红鬃马。
赵魁宿肖遥二人都听出来了。
赵魁宿心一紧,咬住正捂着自己嘴的手,眼眶渐渐湿润了。
“嘶……”肖遥倒吸一口凉气。属狗的啊?
“哼!竟教两人逃了。”领事的咬牙道。
此时老太爷的声音也在城楼上响起,说起话来还有些喘气,或许是刚爬上去。“怎么?没射中?”
“太黑了,看不清楚,射中一匹马。还有一匹跑了。定有两人就是了。”领事的暗暗恨道。
“那赶紧追呀!”老太爷急了,“这让他们逃了还不得摊上事!”
“你们都回自己该在的地方去吧。”领事支开众兵卫。
领事和那老太爷又回到内城墙下暗自商议。
“反正今日他们不是就要走了吗?”
“话虽如此,但是……”
“欸,他们就算去应天府报官,那何府尹什么样您还不知道?他们又不知道您是县太爷,这事儿到时候肯定派到您手里,您不仅能给它压下来,还能找法子治那报官的两人的罪。您看这事儿,难吗?”
“有理有理。”县太爷言语中竟微微带了些笑意。
二人相谈甚欢渐渐就走远了,怕是找个地方喝酒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