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笔记(98)
没有人能挡得了那个气势如虹的胖子,即使快被砍死,可笑的那个女子,还要支起砍刀当拐杖,拖着重伤的身体滑稽可笑地往前龟速爬着,奋力爬着。
她想活着。
他看到了。
如此简单的答案,却无法合理解释自己隐晦的心情。
“对,所以,那个死胖子,只是一个可怜的工具,谁想踩一下都行,是吗?”冯琬突然间认真了,笑容收敛了,抬头望着,深切地希望得到肯定的答案。
唐小山却瞬间周身变得冰冷,他闭上眼睛:“冯琬法医。”
她听到他认真的语气,似乎并不打算开玩笑,瞬间弹了起来,坐直:“在,部长。”
“如不能恪尽职守,控制你那些泛滥的没有意义的少女情怀,请尽快滚出指挥部。”他睁开眼睛,没有表情的双目注视着她。
女人被他看得心发慌,尴尬地笑道:“不能喜欢您嘛,知道知道。”
为了工作需要,扮演了这么多年暗恋傅梨湘的花痴,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自己也闹不清楚了。
是喜欢啊……还是,喜欢啊……
姑娘耸耸肩,笑了笑。
做机器人都好过做女警。
“我们在这里,L市怕是乱了套。”冯琬即使不曾看到,也能猜到师弟和众人已经乱成一锅粥。
“你质疑宋唯的能力?”唐小山很安静地坐在那里,却已经和这个世界隔开距离。
他说:“我倒是想看看,他的极限在哪里。”
第27章 妖梦生两女迷踪
宋唯觉得自己的头脑一片空白。当他听说豆沙和一名长发少女次第接连失踪之后。
第一反应居然是,那个少女如果先失踪,也是比现在的情形要强的。
因为在距离豆沙失踪之前,他还有思考的时间,冷静的情绪,现在,什么都没了。
他走到唐家,豆沙新做的兔子灯笼还在晾衣架上孤零零地悬立着。
唐富明在石榴树下拭泪。
唐富明一直是个很刚强的汉子,百折不挠,岁月仿佛在他身上没有冲刷出任何痕迹。去年绑架案破的时候,他想起妻子,哭了一回,时至今日,这个男人又哭了一回。
宋唯一直觉得唐局长提着一股劲,似乎永不会老,但眼见柿子树下佝偻着背的老人偷偷抹泪,两鬓斑白,少年心中的慌乱和痛苦仿佛全被激发出来。
豆沙没了。
他兢兢业业喜欢的人,没了。
宋唯一直觉得,就算不做夫妻或者情人,他和豆沙也是能相处终生的,哪怕是君子之交的朋友,他可以压制自己,也可以喜欢旁人,只要豆沙还活着。
上次那么难受,还是妈死了。
宋唯骂了一句脏话。
豆沙失踪了一日一夜,无敲诈勒索信,无目击证人,无监控。
清晨有人看她从满是大雾的巷子里骑着自行车离去,自行车铃响了几声,从此,宋唯在雾气中如何睁着眼睛盼,都盼不到那辆灰色的自行车。偶尔听到车铃声,像是参加末日的跑步比赛,推开大门跑出巷子外,却不是那个女孩的踪迹。
没有人能经历那种失望。
宋唯非常的难过,情绪难以自已。
他想起死去的张清清和秦裳的残骸,想起那种只是来自自己,来自断案人员漠然的眼神,连想一想,都悲愤、自责、恍陷绝境。
宋唯一直颇自恋亦自怜,他一直把自己的身份地位和别人划开天壤之距,虽然自诩正义,不愿与郑与斌之流同流合污,但大多数时候,他总在冷眼旁观,把抽丝剥茧的破案过程当成一场极致的游戏,解开谜底便可得到智商优越旁人的赞赏及心理满足。
将自己看做天父,自然未想过连自己也有被迫参与的一天。
这是冥冥中得到的滑稽的嘲弄。
他终于知道张强歇斯底里的哭泣究竟来自何方。如果不能使得这世上每个人得到其应有结果,恶有其报,善有其飨,而平凡踏实的人不能过上与其匹配的平凡踏实的生活,当正义的信仰依赖于警察,但他们都无法倾尽全力的时候,没有谁还能从容地吃着一顿饭,看着窗台上落下的白雪去计量未来。
已经没有未来了。
如果家人不在了。
如果豆沙被割了头颅或者被人切成一块块骸骨。
宋唯开始反思自己,他对自己的厌弃心理和暴戾的情绪在随着时钟秒针的飞逝,随着日头缓缓的降落,随着家家户户渐渐开始的鞭炮声中达到了极致。
大半时间他是不懂凶手的犯案心理的,可是,有那么一瞬间,在宋唯厌弃自己到了无法自拔的境地时,他觉得,杀人也许并不是件难事。
至少,如若看到豆沙尸体,确定这孩子罹难的下一秒,他会毫不犹豫挥下屠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