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公千岁(458)
江怀越冷哼一声,转眸道:“你是不是认识一个叫做程亦白的人?”
商荧愣怔了一会儿,才道:“认识,大人是要问他有没有也中饱私囊吗?这实在不是小人不肯说,当时程亦白刚来辽王府上没多久,成天低着头也不怎么说话,大家都不知道怎么跟他搭腔。”
江怀越垂下眼睫,在心里再盘算了一下,旋即抬眸道:“那你知不知道,程亦白是从什么地方来到辽东?他一介布衣又不是辽东人,若是没有谁的引见,辽王怎会收留他?”
“这个……”商荧想了许久,终于记起了一个人,“我想到了,程亦白当年好像是跟着黎昇来到辽王府里的。”
“黎昇?”江怀越心里一跳,“那个曾经担任两广总兵的?”
商荧想了又想,尴尬地回答道:“小的这倒是不清楚,反正黎大人来的时候,已经不是两广总兵,好像是辽东的什么官。程亦白,就是跟着他进了辽王府,然后被留下做了幕僚。”
第194章
商荧说罢, 见江怀越一言不发地盯着自己, 心里更是七上八下, 只得道:“小人说是都是实情,那程亦白本来就自命清高, 经常独来独往,我们对他真是知之甚少。更何况事情已经过去十来年……”
“当年你是亲眼见到黎昇将他推荐给辽王的?”江怀越目光冷寂, “你可知晓黎昇为何会特意将他带来辽东?”
商荧又苦思冥想许久, 才道:“具体已经记不清了, 大概是说程亦白有才华,而且还帮他做了什么事,总之是在辽王面前对他大力推荐。小人当时是在书房外的, 也只是听了大概, 后来也曾问过辽王, 但王爷并没有回答, 小人也只好作罢。”
江怀越沉默不言,商荧战战兢兢,不知自己是否说得不对, 却又听江怀越问道:“程亦白是否提到过家中情况?比如,有无妻子之类的?”
“没有。他似乎眼光很高,对寻常女子根本看不上。”
江怀越双眉微蹙, 过了片刻才挥手示意他暂时退下。
房门关闭, 商荧被等在门外的副将再次带走,屋内一下子寂静了。
江怀越慢慢走到窗前,思绪纷杂。
黎昇, 曾任两广总兵,是十四年前奉朝廷之命,清剿大瑶山叛民的领军重臣之一。因“平乱”有功而受恩赏,御赐蟒袍加身,煊赫一时。
可也就是这样一位风云人物,后来却因其子贪污军款也受到牵连,从两广总兵的位置上被调去辽阳做守备,官运算是到了尽头。此后他始终未能再得到重用,大约过了三四年之后,便以年老多病为由还乡养病,不久之后病逝故居。
而那时的江怀越,刚刚被承景帝赏识,奔走于大街小巷为君王搜寻各种消息,以期赢得信任重用。
很难描述当他听说黎昇在老家病故时候的心情,他甚至没有见过这人,只是这个名字,从始至终都刻在心里。
不愿去想,也不能去想。
当年曹经义为了洗清他的身份,是动了不少脑筋才顺利将他带回京城的。从此以后,他不再是大瑶山“叛贼首领”的“孽子”罗桢,而是出身卑微的寒门少年江怀越。进入紫禁城后的每一个日日夜夜中,他都要以另一个人的身份生活,从姓名到籍贯,从情绪到爱好,什么都是假的。
甚至不能流露半点乡音,不能在父母家人惨死的忌日里,给他们上一柱香。
他也曾恨极了那些下令攻山的人,然而当他真正执掌权势后,三名奉皇命前去剿灭瑶民叛乱的大臣,死的死,老的老,只剩下一人仍居高位。他不动声色地暗中搜寻一切可能扳倒对方的证据,最终抓到他纵容家人欺行霸市的把柄,以迅雷之势将厚厚一叠密报呈送上去,看着承景帝脸色阴沉,直接下令将其革职查办。
那名兵部侍郎至死也没有明白,为什么新近上任的西厂提督会如此敏锐地查出了他家的案子。当此人病死在牢狱中的讯息传来的时候,江怀越正在皇城外的草场上,他什么都不能说,只是跨上烈马,由着它的性子驰骋于碧青草场,心境却是一片空白。
而如今,却又从商荧这里得到了消息,程亦白,也就是沈睿、陶先生,曾经与两广总兵有交情,正是经由了黎昇的引荐,才到了辽王府中。
更关键的是,当初在南京时候,他曾问过沈睿为何会去了辽东,沈睿的回答却是说自己前去辽东投靠亲戚,通过亲戚介绍,得以追随辽王左右。
沈睿当然不可能是黎昇的亲属,那么他为何非要在这样的细枝末节上说谎?
江怀越眼神阴郁,视线缓缓下沉,落在了桌上的寒白剑刃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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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太液池晴光潋滟,贵勤走在白玉桥上,只望了一会儿湖面便觉目眩神迷,连忙定了定心神,跟随前面的人往长桥那端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