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公千岁(315)
她带着泪又笑。笑得伤感又无悔。
“从数千里之外奔赴雪域沙场,如果不是因为喜欢你,放不下你,百般牵挂难以忘怀,我为什么,会来这一遭?”
他的眼泪溢满而出,三年来的痛苦折磨,十五年来的暗夜孤行,多少隐忍与无望,多少自苦与放手,在相思的面前,一如既往溃不成军。
他江怀越再坚冷的心墙,抵不过她温柔诉说,决绝追随。
相思流着泪,将他拽至自己身前,覆着他受伤的脸庞,噙住了他冰冷的唇。
血的味道弥漫开来。
苦涩,寒凉,却又带着难以抛弃、千回百转的情意。
怎能割舍这段不为人知晓,亦不会为人理解的感情,多少日日夜夜苦痛回望,曾经以为终老不能相见,他只配在宫墙内腐朽死去,而她在北方小城相夫教子。
可如今,她就在眼前了,吻着他,像从前一样。
江怀越颤着手,同样抚过她清瘦的脸庞,似乎想要抚平那些过往的伤痛,任由她痴缠索吻。情至浓时无法抑制,就那样怀着满心辛酸与悲甜,反过来将她压在了厚厚营帐间。
从她那满是泪痕的脸颊,到残留血痕的唇间,和洁白无瑕的颈项,他蔓延了亲吻,直至每一分每一寸。
他爱极了,爱极了相思。
像寻常男人一样,想同她厮守终生,并肩看涛生涛灭云卷云飞,不让任何人,将她带走。
第135章
日光渐渐黯淡下来, 营帐内越加昏暗。
一切是如此不真实, 虚幻得好似午夜缠绵又忧伤的一场梦, 然而远处传来战马低低鸣声, 却又好像是在告知眼前场景原非梦境,而是发生于实实在在的军营。
相思斜躺着, 在昏沉沉的光线下看江怀越。
看那熟悉而又陌生的脸庞, 眉秀眸深,经受了风霜侵袭,沾染了道道血痕。
相思在他身下抬起手,摸过他脸颊上的伤痕, 忽而想到之前进入营帐时, 他原本正是在包扎伤口的, 这才回过神来, 连忙道:“大人, 你是不是还没处理好伤处?”
江怀越似乎还处于恍惚出神之中,相思的问话只是让他略微醒了几分, 思绪却并未真正抽离出来。
直至她又推了推他,他才低下头,埋在她颈侧, 深深呼吸了一会儿, 低声回道:“不是你闯进来的吗?还问我?”
她歉疚地撑着地面, 想要坐起来,江怀越却还没有起身的意思。她被这一身盔甲压得呼吸都困难,不舍得让他离开, 却又惦念他的伤势。
“让我坐起来。”相思蹙眉发话,可他还是抱着她,覆压在营帐角落。
“大人,你得先处理伤情。”她板着脸握住他的手腕。
他似是想发力,然而手才一撑地,便咬紧了牙关。相思一怔,扶着江怀越的手臂,这才帮助他慢慢起身。
他坐在毡毯上,脸色发白。
相思记得之前那个大夫是在为他左腿包扎伤处的,此时再撩开铠甲,果然他衣袍间血迹斑斑。她心中揪紧,道:“大人,我看一看伤的怎么样。”
江怀越愣了愣,道:“不用,你又不懂医。”
她抿了抿唇,道:“我想看看。”
他皱了皱眉,没有吭声。她低下头,注意到他外裤左膝处已经残破,洇染了大片血迹,便小心翼翼的将裤管挽起,生怕弄疼了他。
有暗红的血痕蜿蜒而下,早已经干涸凝固。
直至挽到膝盖以上,终于找到了伤处。
长而深的一道血口,虽然已经止了血,似乎也清理过,但在相思看来,仍旧触目惊心。
她这才意识到,为什么之前他行动困难,脸色始终不好。
再想到自己先前那激烈的言行,摧毁他意志的试探与刺激,心下痛悔得发涩,泪水不由浸润了双眸。
“我去帮你叫人进来包扎。”相思哽咽着站起身。
然而手腕一紧,已被江怀越拽住。
“不用。”他抬头,望着相思,平静地好似完全可以承受这苦痛。
“伤得那么重!不好好处理,万一留下残疾怎么办?!”相思又气又急,不明白他为何不让人进来。
江怀越望着她,忽而又落下眼睫,笑了笑:“你怕吗?”
相思愣了愣,缓缓蹲下来,单膝跪在他面前:“怕,怎么不怕?是怕,也是担心。”
他又看她的眼睛,莹澈柔和,满含忧伤。
“我只是,不想让别人现在进来。”江怀越低声道。
她的心仿佛被春水浸润其间,漫生涟漪,悄寂荡漾。
“可那怎么行?”她不无忧虑地四顾,终于发现了营帐中的桌子上,竟然还放着先前大夫背来的药箱。想来刚才走得匆忙,大夫觉得很快就会重新被召回,就没有把箱子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