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公千岁(22)
江怀越神情一肃,道:“臣在数月前就发现了蛛丝马迹,一直都派人暗中盯着。昨日得知他强抢官妓入府,便趁势将其拿下。”
“那他现在可曾认罪?”
“还未……”江怀越话才说了一半,承景帝已上下打量他一番,寒声道,“朕听说你近期带着西厂番子下手颇狠,先前查办工部侍郎一案,就有人议论说是屈打成招。”
江怀越扬起秀眉,又屈又惊:“臣办事情都是谨遵圣意,怎敢瞒天过海?不过有些人不肯认罪,番子们只能施了些许刑罚,也是无奈之举。”
说话间,已取出一张写得密密麻麻的供词,躬身献上:“万岁,高焕虽不肯承认,但证据确凿。既有商人们交待的递送财物详情,又有官妓在他府中亲耳听到他和宋引商谈再向上级行贿之事。这是那官妓的口供,已经按了手印做不得假,她现在就在西厂,万岁随时可以派其他官员前去提审。”
承景帝皱眉接过那供词,看过之后下唇越发紧拗,江怀越知其内心已怒火中烧,便上前一步:“据臣所知,高焕安排进锦衣卫的商户子弟中,有两人曾在山西时为非作歹,闹出过聚众奸|淫民妇的丑闻,却都被高焕与其他人遮盖了过去。”
“岂有此理!如此丧失德行之人怎能进入锦衣卫?”承景帝气恼至极,发狠将文书扔到桌上,“还有哪些人也和这事有关?!”
江怀越略一思忖,说出了七八个朝臣姓名,甚至还包括了去年刚上任的锦衣卫北镇抚使周旻。承景帝震愕道:“周旻的祖父、父亲都曾任锦衣卫同知,他居然也会贪图小利,与高焕沆瀣一气?你可查实了?”
“仅凭高焕与那些千户还做不成此事,周旻即便并未真正出面,定也是收受了好处,对他们的行径睁一眼闭一眼。再者说,臣现在审问出来的只怕还只有十之四五,另有不少商贾并不在京城居住。昨夜臣已派两位百户带人赶往山西拿人,要等真正抓光了那一帮晋商,才可确切得知到底送出了多少银两珍宝。”江怀越顿了顿,低着眼帘道,“最后的数目……恐怕超出万岁意料。”
承景帝重重呼吸了一下,站起身来来回踱步,背在身后的手指攥得极紧。江怀越知道他内心焦灼,便又道:“若万岁觉得周旻断然不可能贪赃枉法,那臣就先不去动他。只不过,他上任后行事过分独断,朝臣之中自然会有人上本弹劾……”
承景帝停下脚步好似出神,最终回过头盯着他:“此案必得严查,但行事切勿过火,你也知晓那群酸儒处处盯着你的举动。”
“谢万岁提点!臣定会谨慎小心,不让万岁为难。”江怀越随即下拜,语声清朗。
他眉宇间恭顺诚挚,心内早已了然。
——皇帝终究还是按照他设想那样做出了决定。
这一批官员虽分布于南北镇抚司以及六部各处,细究起来,或多或少都曾对皇帝阳奉阴违。即便没有此事,承景帝迟早也会寻其他缘由发落了这群不识时务之辈。
既然如此,何不趁此机会先一步下手,既不露痕迹迎合了圣意,又可拔除对西厂不满的高焕一脉。
只不过……宫中还有个惠妃……
才想及此,门外传来余德广的声音:“启禀万岁,惠妃娘娘又来了,恳请万岁见她一见。”
承景帝想起惠妃那娇弱含愁的模样,以往还会觉得梨花带雨,如今却只觉心烦。不由得一抬手:“让她不要再为此事来打搅朕,若是高焕自身清白,也不会被抓进了西厂!”
余德广应了一声便退下,江怀越适时保持沉默,原本趴着的那只狮子猫却昂起脑袋,喵喵的叫唤起来。皇帝正心事重重,不曾加以理会,狮子猫居然发起火,扑到了他脚边不停抓挠。
“你也学他们要欺到朕头上了?!”承景帝立起眉毛朝它呵斥,狮子猫却气呼呼地跳到桌上,险些将那叠供词撕碎。江怀越连忙将它一把拎起:“万岁,这虎娘子……莫不是从贵妃那里逃回的?”
“……哪里是逃回的!”承景帝终于忍不住嗟叹,“你也知道,朕昨日本来相邀贵妃一同骑射,可她却说没有兴致。待朕骑射完毕后去昭德宫,她非但闭门不见,最后还把朕送给她的虎娘子给赶了出来!这猫在她那里待得久了,也变得飞扬跋扈,竟连旧主都不认了。”
江怀越瞥了一眼皇帝脸上的血痕,心底含笑,脸上却震惊:“万岁原来是被它所伤!是否需要臣找人驯服虎娘子?臣知晓有几位内侍对猫狗习性极为了解,保准能让它改邪归正。”
“对付猫有什么用?!”承景帝见狮子猫在江怀越手中反而服帖温顺,睁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忍不住重重地薅了一把,愠怒道,“贵妃已经数日未给朕好脸色,你既然来了就去问问她,究竟想要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