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殷女帝(540)
她说完,头往地上磕去。
聂青婉看着她,目光里萦绕着淡淡的轻嘲,心想,我确实做过很多罪孽之事,手染罪恶之血,所以我得到了上天的惩罚,让我亲手带大的孩子杀了我,这世上其实真的有因果报应的,不信都不行,而上天可能又觉得殷玄杀了我是弑母不孝,你们背叛太后是不忠不义,所以又把我送回来,来向你们要报应,我救了拓拔明烟,却诛灭了整个拓拔部,所以,她才卖主求荣,帮助殷玄,对我痛下杀手。
聂青婉闭上眼睛,一时立定不动,心绪思想什么都散去了,她就那样闭着眼睛,沉默了许久,这才一字一句轻缓慢声说:“废除陈氏户籍,逐除大殷帝国,永不免赦,不管生老病死,即便客死异乡,也不得踏进大殷国土半步,违令者,杀无赦。”
陈德娣肩膀颤了一下,却越发伏低了身子,上半身几乎与头一样贴在地面上了,她眼眶泛红,心里发酸,难过的想哭。
虽然陈府一众保住了命,却保不住祖籍根脉,自此漂泊他国,纵然安居定业,却也只是一颗浮萍罢了,丢了根,站的再稳,也只是半身不遂。
但是,保住了命,这又何尝不是一件幸事。
而能在太后手下活命,这又何尝不是幸事中的最大之幸。
陈德娣忍着心酸的情绪,低头说了一句:“谢太后不杀之恩。”
聂青婉睁开眼,却并不看地上的陈德娣,拿起腿上的闹闹,走了。
等她离开,陈德娣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一直都没有起来,直到聂青婉出了门,上了小轿,带着一行人离开前往烟霞殿,何品湘和采芳急急地跑进来,看到她竟坐在地上,她二人急急地将她从地上拉起来,她才起来。
她坐在床上,看着面前的二人,目光一时是呆滞的。
何品湘和采芳都被她这个样子吓坏了,扯着她的衣袖大喊:“娘娘!娘娘!你怎么了!你不要吓唬奴婢呀!”
一边扯一边哭,这大概是何品湘和采芳陪着陈德娣进宫以来最狼狈的一次遭遇。
陈德娣被两个丫环扯醒,回过神,泛着淡薄血腥的漆黑眉目幽幽地对上她们的,半晌后,她说:“我累了,扶我去躺着吧。”
何品湘和采芳看着她这个样子,都难过的想哭,可她们又不敢哭,怕越发惹了娘娘心烦,二人忍着心酸和难过,扶了陈德娣去床上,仔细地伺候着她躺下。
聂青婉出了寿德宫,去烟霞殿,戚虏已经回了御书房,向殷玄汇报没在寿德宫搜到那三种加害婉贵妃的香料,而在戚虏进御书房之前,殷玄先召见了任吉。
任吉这几天还是呆在紫金宫里,陪着聂青婉的尸体,晚上扮了两天鬼吓拓拔明烟,亦吓了吓陈德娣,知道拓拔明烟被聂北打伤后,他就没去吓她了,亦不再扮鬼出去晃荡,而除却扮鬼,其他的时间他都在闲着。
以前闲着倒挺宁静,但现在,心境无法再像以前那般平静了。
他总是会盯着冰棺里的女人发呆,要么就是不停的走步,要么就是看向紫金宫的大门,偶尔某个瞬间,他会生出一股不管不顾冲出去的想法,他要看一看现在的太后,他要见她。
可冲动只在一瞬间,过后他又按捺住了。
他告诉自己,不要急,太后回来了,迟早会把他召见出去的,他等着就是。
可这一等,等的不是太后召见,而是殷玄召见。
这还是事隔三年之后,殷玄头一回正儿八经的召见他,以往的每次都是殷玄来这里看太后,二人不可避免的碰上,但细细算来,殷玄也已经有很久没来看太后了。
也是,太后已经被他封为婉贵妃,日日夜夜的被他拘在了身边,他已经有了一个鲜活的人陪着,还来看这个尸体做什么呢。
任吉不想去见殷玄,更加对来传话的随海没有好脸色。
随海知道自己的这个师傅不待见他,发生了三年前的那件事情后,他见了他不直接给他一掌就不错了,哪指望他能给自己好脸色。
随海对于任吉的视而不见也不在意,对于他摆起的脸色也不在意,知道任吉不会听他说任何话,随海也不说那些无用的话,随海知道说什么最能打动师傅的心,这世上能让师傅紧张和在意的人,只有太后。
随海眼眸转了转,说殷玄宣他是为了婉贵妃的事情。
一句婉贵妃,就那般轻而易举地把任吉说动了。
任吉什么都没问,直接去了御书房,当然,大白天的,不可能明目张胆的走在众人之中,任吉换了一套寻常太监的衣服,却不让随海带领,从各种隐秘的宫道里穿棱,穿到了御书房。
御书房门外没有任何兵力驻扎,御林军被戚虏带去搜寿德宫了,禁军们也没有被调动过来,故而,任吉很轻松地避开所有人,进了御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