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一世的爱(63)
羞耻,疼痛,无论哪一样,宁缈都不能忍。
一下都不行。
宁缈抓着披帛的一角拼命擦脸,但不管怎么擦都感觉脸上黏糊糊的,越擦越黏;她很想干脆晕过去算了,然而脚踝疼痛钻心,连晕过去都做不到。
“不去医院……”她死也不愿这个形象去医院被更多的人看见,“我不去医院,我要回家……呜……”
……
暴雨倾盆的下午,景城的天黑得像是晚上。隔着六个小时的时差,水城威尼斯却正是明媚的早晨。
然而姚昙惜的心情跟明媚分毫不沾边,灰暗得正如景城此刻的天空。
“对不起,谭阿姨,都是我不好,你不要生缈缈的气……”姚昙惜死死地紧握着手指,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的软肉里,她却浑然不觉,“我相信,我相信她只是好意……”
“你不用帮她说话!”果然谭幼仪更加生气,“她就是——”
就是什么,谭幼仪像是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半晌叹了一口气,“她太胡来了。”
姚昙惜在心中冷笑。
到底是亲生的母女,宁缈毁了她的整个艺术生涯,谭幼仪也不过是一句轻飘飘的“胡来”,如此而已。
“谭阿姨,我没关系的,”姚昙惜咬着牙,微颤的嗓音透着坚强,“真的,我……我只要能闷着头安静的画画,就足够了。您知道的,我本来,也没有太大的野心,不能弹钢琴之后,画画就是我唯一的慰藉了。
姚昙惜深吸一口气,乐观地笑了笑,听起来却是强颜欢笑的意味,“或许,或许等时间久了,大家会忘记了这件事呢?也许到时候,我还是可以办个小小的展览,朋友间欣赏一下,我就很满足了……”
她一直都是这么懂事,懂事得让谭幼仪心疼,“你别担心,事情不是不能解决。你一个人在外面,要放宽心态,阿姨可以帮你解决,明白了吗?”
“阿姨你这么忙,就别操心这个了吧,”姚昙惜只会更加懂事,“我就安安静静的不回应,网上就随便他们骂好了,回头我跟缈缈道个歉……”
“你道什么歉?你又没做什么!”她一味的委屈退让令谭幼仪更加无法心安,“这不是你的错,你别想太多。”
别想太多?
她苦心积累的一切,她计划好的载誉归国,她要势均力敌堂堂正正的站在阿言身边……全都被宁缈毁于一旦!
损害已经造成了,她被人嘲笑谩骂,她的作品被贬低诋毁,名誉尽失……哪里是一句轻飘飘的“解决”,就可以真正解决的?
指甲断裂在手心,姚昙惜浑然不觉,沉默几秒后,她再开口时,语声带着些微的哽咽,“谭阿姨……从前爸爸和我提起你时,总说你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后来,我没有了妈妈,也没有了爸爸,刚到宁家的时候,我真的很害怕。但是我知道,爸爸从来都不会骗我,谭阿姨一直都对我这么好,反而我一直在给您添麻烦……”
电话的另一端,谭幼仪久久地沉默着。
良晌,谭幼仪道,“你放宽心,这不是什么大事。人生偶尔会有挫折,跨过去之后路会变得更广阔。”
毫无意义的鸡汤,只让姚昙惜无声冷笑,嗓音却愈发真诚,“我明白的,谢谢谭阿姨,我会努力的。”
通话结束,姚昙惜随手将手机扔在桌上。
明媚的阳光从窗外透进来,贡多拉上艄公唱着歌,说着各种语言的游客们叽叽喳喳兴奋的声音在河上飘荡。
令人心烦。
姚昙惜走到窗前,啪地关上窗,转身面对着画架。须臾她抬手攥住画架的两侧,狠狠地朝旁边一砸——
砰!
画架倒地,木质支架脆弱的部分裂开,纸张发出哗啦的脆响。
什么谭阿姨,真是恶心……姚昙惜一脚踩在画纸上,用鞋底狠狠地碾磨。
贱人!贱人!
就是这个自诩清高的贱人,害妈妈总是和爸爸争吵,明明嫌贫爱富另嫁他人了,还能让爸爸念念不忘,爸妈只要吵架,十有八l九都是因为这个贱人……
贱人生的女儿,也是贱人!仗着投了个好胎,什么都要抢,什么都要抢她的……
脆弱的画纸在地面上摩擦,很快破了一个大洞。姚昙惜将纸一脚踢开,黑直的长发垂落,阴影下她姣好的面容扭曲不定。
不行,阿言还困在宁缈的身边,她不能坐以待毙,把希望全寄托在谭幼仪的“解决”上……
……
宁缈死活不肯去医院,萧行言路上打了电话给家庭医生,到家不多会儿,医生便风里雨里赶到了。
医生到时,宁缈正好刚洗完脸。
之前她包着头被萧行言抱着进了家门,管家和佣人们都吓了一跳,觑着萧行言凝重的脸色,眼观鼻鼻观心的噤若寒蝉。宁缈呜呜咽咽的喊疼,又闹着非要先去洗脸,萧行言只好先抱她上楼去洗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