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染江山离人歌(289)
“呵!”还是一声毫不留情地冷笑,面具男头一歪,凛声斥问:“楚天尧,当年你造孽的时候怎么没想过玉儿也是无辜的?!怎么没想过太子府的那些人也是无辜的?!如今你却在这儿跟我说这种冠冕堂皇的话,你凭什么!”
楚天尧紧闭了双眼,蜷缩在雪地上的身子绝望地抽搐着,纵然在心底忏悔了千回万遍,到头来还是无法求得上苍的原谅,终究还是要血债血偿!
可是老天爷,我造的孽要我受怎样的折磨都可以,哪怕死后下十八层地狱我也无怨无悔,可我的孩子是无辜的啊!求求你开开眼,救救我的孩子……
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楚天尧望向面具男艰难道:“……再怎么说,他与你也是血亲……”
“哈!”楚天尧话未说完,便被面具男一个冷笑打断,斜眼一瞟烂在雪地上的楚天尧,眼中泛起更加冷酷的仇恨和绝情:“楚天尧啊楚天尧,我以为你会说出什么新花样来,没想到竟是这句!当年你与父亲又何尝不是血亲,跟玉儿又何尝不是血亲,可你为何就下得了手?!”
楚天尧眼中的光突然黯淡下去,再也找不到任何的希望,又恢复成了一潭死水,伸出去的手无力垂落,绝望地望向楚隐:“四郎,是为父对不起你……为父对不起你……”
楚天尧蜷缩在雪地上泣不成声,楚隐倒是冷静得出奇,脸上看不出一丝畏惧,反倒望着趴在雪地上抽搐不止的楚天尧含泪安慰道:“父亲,生死有命,四郎早已有所觉悟。四郎此身本为父精母血孕育,今日只当还了此恩,父亲不必为四郎难过。”
楚天尧身形一滞,抬头仰望被面具男拎着的楚隐,一时间竟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楚隐随即又转向连城雪,佳人绝望的泪和悲痛让楚隐见之心碎神伤,肝胆俱裂,他却仍满脸泪痕地对连城雪笑着说:“阿姐,对不起,小河流水,林间小径,庭前桃李,还有儿孙满堂的生活,我都不能陪你了。”
“不要……不要……”连城雪连连摇头,眼泪也像水流一样随之倾泻,四下飞散。
楚隐却仍流着泪笑着对连城雪说:“阿姐,其实我一直都知道,我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倒行逆施的事,老天爷是绝不会放过我的,我只是想在报应来临之前尽可能地多陪陪你,可我没有想到,上苍给我的时间竟是如此的短暂。”
心痛狠狠略过他的胸腔,令他眉头紧蹙,泪奔腾而下。
“阿姐,原谅我不能再陪你走下去了,来世让我做哥哥,换我来守护你一生一世,可好?”
连城雪已经痛得说不出话来了,只一个劲用力地摇头,断续抽噎道:“不要……不要……我答应你……我什么都答应你……求求你……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
楚隐的泪也愈加汹涌:“对不起,阿姐……”
面具男看着这生离死别的一幕,竟然没有打断他们,那抵在楚隐脖子上的剑锋竟也在微微地颤抖,一如他面具下那双泛着泪光的似有动摇的眼,耳边仿佛又响起了慈母温柔的话语:“拥有这样一双温柔悲悯的眼,昭儿将来必定会成为对天下苍生有益之人!”
然而此刻,他手中的宝剑正抵在仇人之子的脖子上,这双手在这二十年间也早已不知沾染了多少无辜的鲜血!
他永远无法忘记当年那个血夜,太子府火光冲天,满眼都是血染的尸体,到处都是逃亡呐喊,父亲终究倒在了这个人的剑下,他也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剑,至今他的身上都还留着那道狰狞的剑痕!
快二十年了,可那个噩梦始终纠缠着他,他几乎夜夜都会梦见那个血夜他倒下之前映入他眼帘的地狱般的情景,还有母亲声嘶力竭的哭喊咒骂声,以及那个手中宝剑还在殷殷滴血的刽子手,这是他心头刻骨铭心的伤痛。而遭受多方迫害、最终落得挫骨扬灰、尸骨无存之凄惨下场的父亲至今都还背着谋反的污名,这也是他恨极了楚天尧的重要原因之一。
所以,就算是违背母亲的意愿,就算是背弃自己的良心,他也还是无法放下这血海深仇!这就是他苟活至今的意义!
面具下的眼终于落下痛苦孤寂的泪。
母亲,孩儿终究还是无法成为对天下苍生有益之人,因为我放不下仇恨,放不下啊!哈哈哈……
楚昭转头冷眼睥睨雪地上的楚天尧道:“楚天尧,睁大眼睛好好看着,这是你应得的报应!”
楚昭泛着泪光的眼蓦然一冷,只听利剑入体一声响,那把剑便毫无防备地刺穿了楚隐的胸膛!
楚天尧的瞳孔蓦地放大,向着几步之外的楚隐极力伸长了手臂,就那样静止趴在雪地上,张大了嘴巴扭曲了眉眼,口中却怎么也发不出一丝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