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男洗不白(160)
一个小厮拿着汗巾正在换水,见宁情上来,喊了声夫人。
屋内摆设一如从前,床榻上半边布幔垂着,宁情走到床边,难闻的药味更加浓重,陈季礼面朝下的睡着,整个背部和双腿都被厚厚的黑色药汁涂抹着,没有一处完好之处。
他眉头难受地皱着,面色因为高热变得通红,细看之下,还有细密的汗珠。那个昔日俊美的男人此刻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宁情无法把他和从前的那个人重合。
小厮的热水打来,宁情接过汗巾,轻拭烫手的面颊。
“季礼……”她轻唤,可声音在颤抖,好似声音大了,就会让他失去生命。
他看起来随时会死掉。
陈季礼眼珠滚动,似乎在回应她,宁情轻笑,眼泪在眼眶打转,“快醒来吧!别睡了,都睡多长时间了,过年了,可以放烟花爆竹了。别贪睡了,你可是很自律的人。”
“你不是很厉害的吗?每次跟个斗鸡似的对我,来呀,我回来了,来吵架,来讽刺我,我现在练得刀枪不入,根本不怕你。不对,我从来没怕过你,但是每次看你对我爱理不理的,我就想炸毛,好想暴打你一顿。”
“你快好起来,让我打。你怎么这么无情呢,量着有几分姿色就勾三搭四,还想娶别的女人,做梦去吧,娶了我,还不够吗,真是太贪心了,臭男人,你快醒啊!”
“算了,看在你舍命救我的份上,只要你活过来,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
“你不醒我都不敢面对你的爹娘,在他们面前我就是个罪人。你若是不救我,也不会变成这样,你可千万不能死。”
宁情正说着,大夫端着一盆调好的药汁来了,宁情赶紧让开。这个大夫是苏城医术最好的,宁情认得。
“夫人,同他多说说话,这样增加病人的求生欲,他喜欢听什么,你就讲点什么?”大夫把药汁放好,宁情把布幔勾起,想起方才说的好像都是气他的。
大夫掀开陈季礼背上的一块药块,露出里面发白的肉,叹了口气,“没有好转的迹象,再不退热,危险!”
宁情颤抖着问:“涂着药汁的地方皮都没了吗?”
大夫小心翼翼地揭着药汁块,“是的,送回来的时候背上和腿上没有一块好的,说是救出来时,衣服都烧光了,腿上还压着一根梁柱。要不是这梁柱压住了,少爷就可以跑出来,也不会遭此劫难。”
宁情的记忆有些模糊,她还以为是绊倒,原来是被梁柱砸倒。
大夫揭着药汁块,黑色的药汁下面粘连着或白或红或黑的肉,都是生生的从肉上剥下来的,凹凸不平,触目惊心。
从背部到小腿,换一次要需要两个时辰。每日这般剥一次,都是在鬼门关里闯一次。
宁情看见陈季礼的手指在抖动,他应该是感觉到疼了,便伸手握住他的掌心,语气故作轻松,“疼吧!谁让你救我的,又没让你救,死了一了百了,什么糟心的事情都没了,现在你这个样子,是不是想让我后悔愧疚,我跟你说,不可能。”
大夫在一旁打断,“夫人!说点少爷爱听的,您这样会气到他的。”
宁情本想说点好听的,可说着说着就变的不好听了,红着眼回应,“好,我尽量。他以前对我太坏了,我都不知道有什么好的可说。”
大夫隐约知道他们之间的事情,叹了口气,没说什么。
宁情的回来并没有改变什么,陈季礼依旧陷入深度昏迷,成日的躺在床上,对于外界的事物一无感知。
只有每次换药时他的身体会发抖。
白天她守在床边给他降温,顺便说些有的没的。晚上她就睡在边上的书房,那里有张软榻。
这一个年过得很糟心,柳氏嘴上没有说什么,可头上的白发眼见着增加,宁情看着就觉得难受,好好的一个人,变成如今死不死活不活的模样。
……
“今日初四了,过几日商行就要开门营业了,你还睡,大伙都等着你好起来,你得加把劲。”宁情拧干汗巾,擦拭着他的面颊。
他瘦了许多,都脱了相,眼窝深深的陷了下去。
大夫又在换药,不过已经到了尾声。
“每次换药他都在发抖,是不是特别疼?”宁情问大夫。
“当然,跟剥皮没区别,生不如死。”
宁情凝视着他,握着他的手,用汗巾轻轻擦拭,看着皮包骨的手臂,眼角湿润起来。
这么多天没有进食,每日勉强喂点人参汤续命。每次喂汤都是个大问题,他头朝下,身子也不能动,一碗汤十之八九都撒在垫布上。
身体消瘦肯定会导致虚弱,再不退热,不醒过来,那真是回天乏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