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家的长孙媳(79)
只这样的不悦又飞快消释了——无论如何,像兰庭这样的夫君,还是可遇不可求的,有多少人还记挂着能和妻子相谈甚欢?这世道,男子可能享有妻妾成群的特权,和妻子话不投机,多的是解语花体贴人慰籍闲睱。
偏偏她些微的不服和郁闷,还就被兰庭觉察,又解释道:“我可不敢小看辉辉,只是你我到底生活在世俗,虽心无拘束,却身不由己,很多事情你虽知忧患,限于内宅却无法解救,为此担惊受怕,以至于焦虑不安,那就大无必要了。”
原来如此呀……
春归再无不悦,一双清秀的眉,弯如月笑,正要说什么,却被两道认真的目光看向,她甚至能见兰庭清亮的眸心,有她喜悦的模样。
“不用担心,你要相信我,还有保护家人的能力。”
家人二字,像极了这晚温热醇和的茶水,慰籍心胸。
后来夜色很深,春归已然回房,她倚着窗户,还能望见兰庭的房间,他的身影映照在窗纸上。
他似乎还在阅读,灯影摇晃中,坐姿安然不动。
春归便想,那个玉阳真君,不知是鬼是神的存在,当真是拿稳了她的软肋,其实从一开始,就笃定她并没有别的选择。
不要说纪夫人、嗣兄、柴生等等对她有情有义的人,就说兰庭。
他这样一个人,一个只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接受了她把她当作家人和责任的人,义无反顾承担她的安危力求给予她陪伴和照顾的人,就算万一可能,会遭遇不幸,她也做不到袖手旁观,接受尘世给予的所谓宿命。
被利用又算什么呢?只要她的家人,她的亲友,可以在这一个轮回里,安然无事,那么就值得她竭尽所有,和在意她的,同时她也在意的这些人,争取多一寸光阴,多一日相守。
因为于她的人生而言,这个柳暗花明的转机,当真是弥足珍贵。
这一个晚上,也再没有游魂的唱曲声,干扰春归好眠。
次日,又是金乌光盛,蝉吵声浓。
当渠出的魂影飘然而至时,春归已经全然不再彷徨,她手里针线不停,眉眼波澜未生。
“让白氏来吧,我听她有何冤情。”
渠出不无狐疑地盯了春归好些眼,她有些不信任春归就这么轻易的妥协,尤其是当见白氏来到,春归也只漫不经心打量时,渠出越发不确信起来。
春归却是因那随意的打量,先有了几分判断。
相比渠出的坏脾气,白氏俨然显得和气许多,根本不存已为魂灵就“高人一等”的自傲,确然似有妄执未消,急欲超脱的焦急,尤其是说到她的女儿时,泫然泣下,真像她的阿娘,纵然不在尘世,也难以摆脱为人之母的羁绊。
只字不提玉阳真君,似乎根本就不知这其中的利害和交易。
春归有了几分笃断,至少,白氏真有冤屈,生前不像作恶之人。
可也未免太糊涂了些,竟然在死后,逗留尘世这么多日子,仍然不知是谁害了她的性命!
春归不由扶额,心说难道她还要负责断案找出凶手这一难题?
也许是春归许久未置可否,渠出倒焦急起来,喝令白氏先回她生前的居外去,又好声好气怂恿春归:“前些日子,我常窥闻大爷和尹寄余议事,拟出那张名单中,赫然就有白氏的丈夫王久贵,大爷是疑他向施良行行了重贿,也打算着要察办这事,争取王久贵的口供,大爷既肯好好待你,这事又凑巧合了大爷的计量,你向大爷求助,大爷必定就能顺水推舟。”
难得渠出既然肯出谋划策,春归自是深觉稀罕,也没再给她脸子瞧:“这事我应下来,自会想法子,但契机可不能这样简单,还需要废些铺垫,我先筹划着。但王家那边,你也得先去盯着些,白氏叙述时还算明白,不曾颠三倒四,只当局者迷,恐怕她回去窥望,也难觉察出多少蛛丝马迹,她是被害人,对于真凶都一点没有头绪,我对王家的了解,全凭她的一面之辞,就更能断明真相了。”
渠出这回没有反驳,应诺一声,影就飘了起来。
春归倒觉有些疑惑,抬眼盯着她:“今日姑娘怎么这样好说话了?”
渠出影在半空中,翻了个白眼:“我算是服了大奶奶,连玉阳真君都敢刁难的人,彪悍如此,还不让我们这些游魂儿佩服个五体投地?怎么敢不听令行事。”
“我是无知者无畏而已。”
渠出又呵呵笑道:“这话你说得对,如你等这样的凡人,灵识未醒,哪里知道玉阳真君对诸灵而言,就相当于尘世的君主对臣民有生杀予夺大权,可别怪我没提醒你,真把真君开罪了,仔细灵归度朔司时,真君不施仙术引渡,你就等着在溟海边上魂飞魄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