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家的长孙媳(489)
春归倒不是因被这盘子银锭取悦,心想兰庭虽然昨晚提都没提易夫人认她作干女儿的事儿,怕是认为这件事本来不需再商量,并不是只顾着莫名其妙的烦恼一点没有上心。这样一想春归就更觉得自己是小题大作,平白无故生一晚上的闷气了。
于是单方面的着恼,又单方面的和解,打算着今晚亲自下厨操持几道兰庭爱吃的菜肴以示化干戈为玉帛的诚意。
只是转怒为喜的心情没维持多久,当春归照例在阮中士暂住处听教,尚且还在小院里的凉亭里和阮中士品茗,听她说起圣德太后从前的藏书,有几本大具情趣,不速之客彭夫人就从天而降。
这位不知出于什么心态,对于阮中士一贯不搭不理,俨然并没把阮中士当作客人礼待,但今日却堆着满脸的笑,先是嘘寒问暖一番,紧跟着又是客套寒喧,居心叵测得相当明显。春归正猜测着彭二婶难道是有求于阮中士?就见二婶把热情的笑脸对准了她。
基于对彭夫人的一贯了解,春归立时进入了备战状态。
“上昼时我娘家的大嫂来串门儿,说起她的外甥女,虽然不是官宦门第的女孩儿,却也知书答礼品貌双全,大嫂就想替外甥女做媒,说给咱们家庭哥儿做二房……”说到这里特意顿了一顿,带笑把春归打量几息。
春归很沉得住气,保持着洗耳恭听的态度。
彭夫人只好继续她的自话自说:“我娘家大嫂确是一番好意,想着太师府里,不管是大伯还是二老爷,授职后都有内眷操持着纳妾添喜,庭哥儿是三元及第,这是何等荣耀?更应该循例随俗,不过庭哥媳妇入京不久,又少本家的亲朋帮衬着,不便打听哪家门户有没出阁的女孩儿,更难知道对方的性情品行,我大嫂这才想着热心一回促成此事。
我大嫂想着,庭哥儿这样出息,添喜的事儿自然不能过于随意,妾室出身良籍那是必然,商贾家中的女孩儿也不应考虑,她那姨妹嫁的虽不是官宦士族,夫家却也是耕读门户,本不愿让女儿屈为妾室的,不过庭哥儿毕竟不同于普通,要若庭哥媳妇代表着太师府亲自出面纳聘,也不算辱没了他家的姑娘,甚至能称作一桩美谈了。
不过我心里却清楚,我们家一贯不在意那些虚名儿,对于贵贱之别也看得轻淡不少,就说庭哥儿吧,也从不把和柔当作奴婢看待,心知长嫂早就择定了和柔做他的屋里人,寻常待她倒也敬重,庭哥媳妇没急着替庭哥儿操持纳妾添喜的事,自然也是一早就认定了和柔,所以我并没有答应我娘家大嫂的提议,哪知嫂嫂竟然着恼了,我逼于无奈,才把这些内情告诉了她。”
这篇滔滔不绝的大论说了一半儿,彭夫人又再一顿,见春归仍然无动于衷,没有急怒也压根不想搭腔的模样,仿佛这事和她没有丝毫关系一般,彭夫人暗自冷笑,饮一口茶,慢条斯理继续说道:“我娘家大嫂听我解释,才没再着恼,只提醒我说‘虽则只纳一个奴籍出身的侍妾多少简慢,也不可能为此大张宴席有失添喜的意思,好在有尊重先慈遗愿的说法,倒不至于引起诽议,不过你们家庭大奶奶既然有了这主张,还是快快操持起来
,省得世人议论她不通事理,白担个妒悍不容人的罪名儿,如今谁不知道庭大奶奶既得圣德太后青睐品行又为皇后娘娘嘉许,引发流言蜚语可就不仅仅关系到她一己之身了’。
我听这话,方才警醒,也知道我不是庭哥媳妇的正经尊长,我只是婶娘论来不该越俎代庖,但谁让大夫人如今远在汾阳,很不便提醒你这些事体,少不得由我操心了,今日我急着来寻你,叨扰阮中士授课,就是想问你一声儿,打算什么时候正式给和柔名份,是不是担心着只给庭哥儿纳个婢妾不够添喜?要庭哥媳妇是打算着先放和柔良籍,这才方便宴请亲朋,你知会一声儿我也好帮着你操持,这件事的确不适宜再拖延。”
说完就一脸慈母笑直盯春归:就不信这样还不能激怒你!
春归的确被激得郁火万丈。
她当然不愿为兰庭纳妾,至少不愿主动提出纳妾,也从来对通过主动纳妾成就贤名的作法嗤之以鼻,就算心中明白世故通俗如此,也并不认为主动纳妾就是个十全十美的良策,更何况她原本就不喜和柔,更何况经过渠出的窥探,明白和柔一旦成为兰庭妾室大有可能横死暴毙的结果,她可不想随时提防着太师府里那些不怀好意的人对和柔的阴谋诡计,生活已经够烦琐,她凭什么要为和柔保驾护航?
最省事的办法,便是和柔另嫁他人,让她快些离开太师府这方险恶地儿,但赵大爷显然没有这样的主张,那么至少让和柔留在外院书房,那处是自己鞭长莫及的地方,不用担心旁人暗害和柔后嫁祸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