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家的长孙媳(118)
心里却仍觉得不以为然的,他也算熟知父兄的性情,一个是看似急躁,一个历来假惺惺,至多责备几句,也是不痛不痒,再说最近他可没有行为任何过错,犯不上颤颤兢兢。
此间虽是周氏的居室,却也分开里外两间,周氏病着,也不便出来见人,王三只冲父兄见了礼,还算恭敬地又冲兰庭抱一抱揖。
虽说对于兄长这位“贵客”,据说是世家子弟,王三难免见过几面,但他却没有结交的心思,倒不是因他眼高过顶,无非情知有兄长作梗,人家对他就是敷衍而已,他犯不上用热脸去贴冷屁股,空废一番心思。
而且王三自负也是见过世面的人,看多了所谓的官宦世家,其实已经落魄,“宋郎君”看上去又未及冠,指不定辛苦半生,依然考不中/功名,这样的人结交来也无大用,不如省些精力,交好当地的权贵豪强。
所以王三一圈礼见之后,自然而然便想找张椅子坐下来,哪知他才弯了弯膝盖,就听父亲大人低喝道:“孽障,给我站着!”
倒是“宋郎君”莞尔一笑,出声转圜:“王翁还是让令郎落坐吧,否则在下倒觉失礼了。”
论年岁,兰庭差着不少,他要让王三站着和他对话,多少有些不自在,和莫问小道相比,赵大爷可真不习惯端严着架子。
度量着父亲的神色实在不善,连兄长竟然也没如往常一般假惺惺地示以友睦,王三心中越发狐疑,顶着压力刚刚落座,冷不丁再听一句问话,简直有如五雷轰顶!
“珍姨娘的企图,想必三郎君心中清楚吧?”
兰庭有如云淡风清的一句话,险些让王三神魂俱裂。
他这才明白了父亲大人为何震怒,忙要急着分辩,就又挨了一训:“你给我小声些!”
王三只好压低声:“阿父,儿子可不敢行为那等丧尽天良的事,是珍姨娘她引诱在先,不过儿子可没搭理珍姨娘,义正严辞地拒绝了她。”
王久贵气结,红了老脸扫了一眼兰庭,恨道:“你胡说什么,谁问你这些了。”
可兰庭问的是什么,王久贵心里也没底。
“这枚药丸,是大太太日常服用,忽而被换成了掺杂草乌的毒药,又有三太太的亡故,经察和珍姨娘不无干系,三郎君难道毫不知情?”兰庭又指了指桌上的青瓷盅:“这是大郎君的益气汤,经察也被放入了草乌,事涉人命大罪,三郎君若然知情,还是早些说清楚为上,否则……害命重案,该当上报官衙处断,三郎君若有隐瞒,恐怕便免不得受刑问之苦了。”
王三立即就服了软:“我是真不知道珍姨娘会如此大胆,只不过她引诱我的时候,说过一句会助我……”王三瞄了一眼父兄,垂头丧气承认了:“会助我赢得父亲的信重,掌管家业,我并不信以为真的,也万万没有想到,她竟然真敢冲兄长下毒手。”
莫说王平安不信这狡辩,连王久贵也没法子说服自己相信庶子无辜——要不是他这当爷们儿的指使,区区一个姨娘,就敢串通婢女谋害主母?
只有兰庭相信王三的话,竟然颔首道:“既是如此,那么三郎君能否配合在下,接下来察实证据?”
“不遗余力,当然不遗余力!”为了自证清白,王三连连点头有若小鸡啄米。
——
王三出来的时候,凝思和珍姨娘一左一右立在阶下,两人皆把三爷垂头丧气的神色看在眼里,一个不动声色,一个却稍稍从眼睛里透出几分安抚来,王三把不动声色那个视若无睹,只微不可见冲珍姨娘挑了挑眉,不敢再有更多的眉来眼去。
他刚走不久,王久贵和兰庭紧跟着出来,看见珍姨娘,王久贵步伐一顿,兰庭很是知趣地先行告辞。
“你怎么站在这里?”
这问话颇有几分不耐,珍姨娘的神色里不由带着几分委屈,可碍着诸多仆妇并兼还有王平安在场,她也只能隐忍,不露出娇嗔来:“太太午膳之后,原本嘱咐了婢妾回屋歇息,听说老爷过来看望,婢妾不敢装作不闻,才来听候差使。”
王久贵便不多理会,正欲离开。
凝思却察觉了两道审视的目光,一抬眼,只见王平安正盯着她,神色十分不善。
这回她仍是装作呆笨模样,和王平安对视良久,无动于衷。
王平安出声,阻拦王久贵:“父亲留步,安有一事禀告。”
“早先怎么不说?”王久贵越发不耐。
“因宋郎君在……”王平安再度扫了凝思一眼,神情更添几分凝重。
父子二人又再折返,这次足足有两刻,再见王久贵出来,却是一声不吭扬长而去。
王平安站在竹帘外,有些居高临下,但审视的目光却俨然收敛起来,仿佛没事人一般嘱咐:“别在日头底下站着了,入内服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