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家的长孙媳(1134)
终于彻底断绝了妄念,开始真真正正的核察治下籍册,主动将那些投靠士绅门第以期逃避赋税的大户清算出来,追察他们实际拥有的宅田,这一察,又察出了鱼鳞册和实际情况的不少出入。
有的人家原本分配的土地实则已经逐渐被地方豪绅瓜分,沦为中户甚至下户,但因为鱼鳞册并未变动,这些人的赋税没有因为拥有田地的减少得以减轻,无法上交秋粮,有的人只能逃亡,但江南四省因为富裕,有的人还能够向大户或者钱庄告贷,应付燃眉之急,不过要想还贷就只好继续典卖,最终依然免不得破产,沦为卖儿鬻女的无奈境地。
但修订鱼鳞册甚至黄册并非地方官员一方的权力,他们需勘察上报,由户部审定。
这些事务都让周王和兰庭不得不案牍劳形,两个都忙得连轴转。
似乎根本就顾不上审办元亥命案了。
而无论是京城坐镇的袁箕,抑或是南京前线的钱柏坡、裴琢等等党徒,自然不会甘心就此束手待缚,他们仍在忙着上书陈情,力求挽回局势。
皇帝将这些奏章劾书尽数留中,再次告诫诸位臣公,目前当以征收秋赋为重,而元亥命案,容后由皇帝联合三法司亲审。
这无异于压死袁箕党的最后一根稻草。
钱柏坡终于坐不住了,而且他也等来了袁箕的密令,务必断绝一切可能暴露罪行的隐患,元亥之死只能稳稳扣在周王和赵兰庭的头顶,这是他们唯一反败为胜的机会,没有另余的退路,必须孤注一掷、破釜沉舟。
于是吴王宫里的何礼恭,就再次收到了钱柏坡的密令,让他想尽一切办法,务必把仍然关押在吴王宫的柯全灭口。
因为正如周王一方的推断,在袁箕为主策划的这起阴谋里,柯全对他们而言是唯一不确定的因素,柯全若是招供,他们很有可能被周王连根拔起一网打尽。
何礼恭便再次扮作了一回老妇人,去那处民宅与钱柏坡私会。
“袁阁老这可是让老朽和众多子孙豁出去项上人头替二皇子效力了,这是名符其实的卖命,单有钱尚书名下那处宅田可不够让老朽承担如此巨大的风险,老朽还是那话,唯有握有钱尚书亲笔代拟的委任状,老朽才能安心踏实。”
“公公要是无法将柯全灭口,反而被周王逮了个当场行凶呢?!”钱板坡咬牙道。
“没有金钢钻,敢揽瓷器活?钱尚书也不想想,只要是二皇子及袁阁老交办的事,老朽有哪一件
是办砸了的?便是出了纰漏,纰漏也不是出在老朽身上!”
安排在周王亲卫里的暗线已经被拔除,就连孟治都有暴露之险,临淄王事前做的诸多准备,仿佛也只有何礼恭还能一直潜藏,但这个决定仍是钱柏坡无法轻易下夺的,眉心绞在一起良久都没有吱声。
“关键人证梁氏,周王安排了不少亲卫看押,如若钱尚书是想让老朽杀她灭口,这件事老朽根本就无能为力所以也不敢答应,但周王却似乎并不如何在意柯全,或许也知道柯全求的是生不像梁氏一样是求死,就是把柯全锁禁在一处院落,虽门前也安排了亲卫看守,但只有两人。”何礼恭伸出两个指头轻轻一晃:“饮食之事吴王宫的宫人包括老朽在内都是不得经手的,落毒之计行不通,不过老朽这些年闲来无事也训练了几个干儿子精进武艺,飞檐走壁还是不在话下的,只要趁夜翻墙潜入关禁柯全处,一刀割断了他的脖子,再放一把火毁尸灭迹,吴王宫里发生这样大的哄乱,怎么也瞒不住风声,钱尚书不就有了借口鼓动舆论指控周王杀人灭口?相比已经认罪的梁氏,柯全可是指证童政威逼诱供的关键人,童政又是得谁任命呢?老朽好歹也是西厂出身,极大把握只要柯全死在吴王宫,周王就是浑身长嘴也说不清。”
老太监拉着嘴角一笑:“又有一件事钱尚书怕是不知吧,那醉生馆曾经的红牌楚楚和她的夫君陈实而今便在吴王宫里,他们夫妻两个原本和元亥命案没有关联,赵兰庭和那顾氏也确信陈实夫妻两个无非是被裴尚书硬是牵扯上关系而已,但这会儿子要是那夫妻二人也一并死在吴王宫……便是皇上仍想力保周王,却也不能完全不顾舆论,不管人心是否诚服。多半儿啊……皇上会与袁阁老和解,另找个人背这黑锅,虽然袁阁老这回没法子把周王拖下马,好歹能够自保,钱尚书、裴尚书诸位也不会再被追究罪责,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二皇子左膀右臂健全,尚有余力与周王抗衡。”
这番话打动了钱柏坡。
而今秦王党眼看已经势败,早一步退出了储位角逐,要这回袁阁老当真一败涂地,谁也无法阻止周王得储了,那他们可就当真是再无生机满盘皆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