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家的长孙媳(1067)
女儿也确实愿意遵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求仅管嫁作他人妇,年节下还能承欢亲长膝下,不至于死生难见。女儿对周世兄不存厌恶,但也没有爱慕之情,说句大实话,周世兄在女儿心目中,尚且没有心妹妹这个友朋要紧,他们既然两情相悦,女儿乐意成全,女儿根本没有觉得委屈,女儿巴不得再陪伴父母膝下,和家人共处更长时间。”
徐氏怔了一阵,才道:“魏三郎?”
“是,就是姐夫好友的小弟魏三哥。”华英把裙囊里的一枚印鉴取出,直接交在了母亲的手里。
李大舅劈手夺过,仔细观察那枚印鉴,确然有常被把玩的痕迹。
他长长一叹。
小女儿口中的魏三哥,是大女婿马伯硕好友的小弟,说起来魏家也与他们李家遭遇类似,同样是获罪处了流放之刑,魏老爹有一手雕凿技艺,所以儿子们也因耳濡目染,虽久居苦寒之地,还没有荒疏这门技能,李大舅一眼就看出华英贴身收藏的这门印鉴,正是出自魏家的功作。
而华英和魏三郎,又的确如同青梅竹马,是两小无猜的年岁相伴着长大。
奈何两家人,而今相隔万里,魏三郎又不能离开铁岭卫,他却是怎么也不舍得把小女儿再嫁去万里之外了。
因为成全了这对小儿女的感情,便真可能死生不再相见。
“英儿,阿爹再问你一次,你务必说实话,你当真……不曾对周家小郎动心?”
“阿爹应该了解女儿,要若女儿属意周世兄,绝对不会利用魏三哥挡箭,女儿现在说的都是真心话,女儿即便心悦魏三哥,但仍不肯与爹娘家人骨肉分离,在女儿心目中,有比儿女私情更重要,更不能割舍的人事。”
“如果魏三郎能够获赦……”
华英眼睛一亮:“若真能有此幸运,女儿盼请亲长成全。”
李大舅微微一笑:“好,阿爹知道英儿的意愿了。”
这晚上李大舅拉上了李二舅一齐去见父亲。
“琰娘的言行,儿子实觉惭愧,是儿子教女无方,如今才导致琰娘贪慕虚荣,竟完全不念亲情。”李大舅说着就往地上膝跪,李二舅也连忙跟着跪了下去。
李公叹息一声:“说来也都是我的过错,当年就不该不顾琰娘的意愿,硬是让她嫁去马家。”
“这怎么是父亲的错呢?”李大舅更加惭愧了:“大姑爷那样的品行就不委屈琰娘,更别说马家在铁岭卫也是殷实门户,琰娘嫁为马家妇,从来不曾缺衣短食,更没受过半分气辱,我们这回回京,马家根本没有强留琰娘在铁岭卫,反而许了大姑爷背井离乡至京城另谋生计,这样迁就琰娘,有多少人家能够做到?琰娘她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李大舅另有一件难以启齿的事,就连春归都知道为华英着想,不行逼迫之事,可长女却为了私心私欲利用嫡亲胞妹,如此的凉薄实在让人齿冷心寒。
“父亲,儿子已经问明了英儿的意愿,她原来已经属意铁岭卫的魏三郎,所以对周小郎着实不存执念,英儿也愿意成人之美,并非只是为了知恩图报而已。既是如此,儿子请父亲向周世叔说明,免得乱点鸳鸯谱,反而拆散了一对有情人。另,儿子也想成全英儿,所以先商量了二弟。”
李二舅这才说话:“不瞒父亲,三郎其实不想经商,一门心思打算入伍从军……但儿子生怕为这小儿的妄念再让迳勿为难,喝斥三郎让他不许再提,不过大哥今日与我一商量……”
“父亲,先让三郎为周王殿下僚客吧,若他能助周王殿下夺储,便可加恩擢为太子亲卫,届时或许三郎就能替魏家求个恩典,让魏家也能得我李家之幸获赦,英儿与魏三郎未必就无缘法。”李大舅紧跟着说道。
李公蹙着眉头:“这样一来,三郎必当为周王舍生忘死。”
“那也是三郎自己的愿望。”李二舅道:“且迳勿既然已经是与周王共担祸福,春儿的祸福悲喜也同样与周王的胜负休戚相关,我们一家多蒙春儿、迳勿相护,又怎能置身事外?”
李公扶起了两儿子。
没有再多说什么。
他其实是不愿再多连累子孙的,当初要不是他自大狂妄急于求功,就不会沦落到流配铁岭卫的境地,他的发妻惨死在途中,儿子儿媳也受了这么多年的苦楚,他是真不愿让孙辈再卷进朝堂倾轧了。
但他同样也不能不顾他唯一的外孙女和外孙女婿,更何况在两个儿子都愿意被卷涉牵连的前提下,他要是冥顽不化,况怕百年之后,黄泉幽冥,也无颜面对女儿的吧?
他而今甚至都已经有些忘记了女儿的容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