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家的长孙媳(1057)
“老爷调职一事,在我预料之中。”兰庭先道。
春归只作洗耳恭听。
“老爷那性情,着实不大适合身居高位,当初皇上起复他为地方知州,实乃权宜之计,只而今局势已与当时不同了,江南事重,轩翥堂又已正式涉入储位竞争,老爷若仍治管一方,怕就算有尹兄协佐,也难以抵御四方八面的明枪暗箭,所以是我相求许阁老,谏言让老爷调职回京。当然,这样一来尹兄也可赶来金陵,相助我一臂之力。”
当儿子的竟然能够干预当老子的官运,且还说得如此的理所当然,换一番情境恐怕会让春归啧啧称奇,当她而今已经对自家大爷的“才干”了如指掌,表示很能接受这件有悖常理的事体。
不过想到南下途中,路经汾阳时,兰庭俨然提都没提他对老爹的职官已有安排,以至于赵知州在家宴时喝得几分上头后,还赋诗一首表达在外为官不知何时才能归家的伤感之情,春归越发觉得自己的翁爹有些可怜了。
当老子的被儿子安排竟然连事先商量都不得一句,说句“窝囊”仿佛都不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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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9章 八字不合
梅妒的夫婿,基本就是汤回了。
菊羞这丫鬟春归想由她自己择婿,也不用急于一时,另外五个“风婢”年岁小着些,婚配的事待回京城后考虑不迟,单只剩下个娇杏,她近双十年华了,虽说一直示意终生服侍春归,但春归其实并没想着把她留在身边儿。
娇杏原本是顾门族中老太太的人,虽然春归已经对娇杏不提防了,但她认为娇杏坚守的“主仆之义”八成是因无依无靠的惶恐,春归和娇杏并没有一处长大的情分,所以无法理解娇杏也像梅妒姐妹两人一样,凡事都先以她这个主人为重,她着实也不希望娇杏为了她终生不嫁,或者嫁一个根本不合适的人。
说到底,春归还拿不准娇杏的真正愿想,这无关信任与否,她是认定连娇杏自己对日后都没有个清晰的规划。
所以她愿意给娇杏创造时机,让娇杏有更多的选择。
华霄霁没有娶妻,且品行风骨俱优,与娇杏若能情投意合,不失一桩良缘。
春归没想到的是她这些七弯八拐的心思竟然能被兰庭洞悉。
“辉辉是
在担心娇杏?”
“啊?”春归反而愣住了。
“我听莫问说过,丹阳子曾经数回提醒过娇杏远离辉辉,否则将有性命之忧,辉辉从前或许会把丹阳子之言视同无稽之谈,但经历过野狼岭伏杀,殿下多亏丹阳子提醒才能幸免于难,辉辉自然又会心生警慎了。”
老道不是一个招摇撞骗的神棍!
不过关于这个疑惑春归并没有想通想透,正好兰庭这时提出,她便也不再隐瞒:“我不是不信这世间真有高人奇术,但丹阳子先与魏国公勾通,就连那何氏,要不是丹阳子授教她夺人性命的针法,她也不能害杀伍尚书这多孙儿孙女了,我实在无法相信丹阳子的说法,他是当真要助周王得储。”
“辉辉是否怀疑丹阳子是遵魏国公令下,才救殿下,意图让殿下先与齐王对决,他根本就不会占卜卦算的奇术?”兰庭问。
“难道迳勿就未生疑。”
“未。”兰庭摇头:“我相信在魏国公看来,齐王根本无能得储,他犯不着先借殿下之手斩除齐王,倒有可能借齐王之手先除殿下!我虽然不知自己何德何能,值得魏国公出手搭救让我幸免伏杀,但我肯定的是,魏国公极其乐见齐王与殿下两败俱伤,所以魏国公不可能授意丹阳子阻止殿下踏入陷井,殿下能够幸免于难,确然是丹阳子自主的意愿。”
兰庭拉了春归的手:“丹阳子是敌是友还难以断定,不过他的确身怀异术,至少能够断人吉凶,娇杏只是婢女,且还不为辉辉引为亲信,丹阳子完全没有必要挑拨离间,所以辉辉确然几分相信丹阳子的卜断,为防娇杏遭遇不测,辉辉不想将她留在身边。”
正因为他知道这些内情,所以才认定了春归是他可遇不可求的伴侣。
他实在看多了草菅人命的“俗情”,这世上早已形成了尊卑贵贱的格局,血缘亲情尚且可以用作功名利禄的垫脚基石,更何况君臣主仆之间?善恶是非其实已经沦为次要,甚至被特权阶层完全忽视了。
兰庭生于特权阶层,他亲眼看着多少人心沦为魑魅魍魉,连他也觉时常被这些地狱里长出的荆棘锁紧着脚腕,不被拖下去,就要拼命挣扎。
但春归好像一直远离这片泥淖。
她凝视深渊,但一直远离深渊。
她明明能看穿这些现实与险恶,但一直坚信着金乌仍旧普照大地,她可以坚定不移的反击罪恶,也可以在转身之间,宽容对待,公正对待那些不算完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