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青门(77)
苦心琢磨了那一番,几乎耗尽我的心血,我才渐渐地醒悟过来——如若我的家世不般配他,那若我自己够qiáng够好,是不是也能得他的另眼青睐?
“他?他是谁?”
不亏是年长几年,梁子韬立即从我那一大段晕头晕脑的话中找到了重点来问我。
我拿手背狠狠抹了一把泪,恶声恶气回答他:“不要你管!”
谁知他冷笑一声,不以为然:“有什么难猜的?左不过是你心心念念的一个情郎哥罢了,不然还能是什么呢?”
我抽着鼻子用一双泪眼瞪他。
梁子韬看着我,摇了摇头,颇有些无奈的味道。他掏了掏自己的袖管,忽然抓起我的手,跟着他的手便伸进了我的袖管中。
不等我惊诧,他已攥着我的手绢抽回自己的手,随即将手绢扔到我的怀里,啧啧两声,叹道:“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还大家闺秀呢!路边的小要饭的都比你qiáng点!”
我反驳:“哪有你说的这么不堪?”
他撇下我,径自走到北面的那堵墙前,伸手去抚摸他那柄悬挂着的宝剑。
那姿态颇有些拒人于千里的意思,我擦了擦眼泪,咬咬牙说狠话:“你既不肯,我也没有bī你收我为徒的道理。我这就走,你也别后悔!”
他反问:“我为何要后悔?”
我不想在一拍两散的最后还跟他吵架,遂闭了闭眼,忍下胸口那股恶气,闷声不吭地往屋门口走。
谁知梁子韬喝住我:“崔九,你还没回答我呢。”
我心里古怪极了,梁子韬,你是认真要问出个结果,还是在故意戏耍我?
大约是我太笨,分不清楚。
停住脚,转过身来倚着门看着他。
他亦转过了神来,正大喇喇地打量我。
“为何?”我挂着眼泪笑了,“像我这般难得肯上进好学的女弟子,你梁某人终你一辈子能见到第二个?如若我将来扬名,岂非你功德一件?”
我知道这话说得恶心,我就是故意要恶心恶心他的。
梁子韬绝非常人,竟点了点头附和道:“你说的是,瞧你那顽劣不堪的模样,除了我这般英明的人,还有谁能管教得了?只是你实在不了解我,浮名于我不过是虚幻,既不能换酒喝也不能换肉吃,我在乎它作甚?”
我忍不住想啐他,但不知为何,隐隐只觉有希望,便按捺了那股冲动劲儿。
果然他说道:“我便收你为徒,你那五个理由我也不想听了,只有一条,你我师徒之名,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倘若传给第三个人知道,休怪我翻脸不认人!”
我大喜过望,连连地点头。
梁子韬指了指他面前,吩咐:“过来,跪下磕头。”
我怔住了:“难道不要奉茶听训么?”
怎么与我上回拜楚云为师不大相同?
他抱起双臂看着我,挑眉:“我不喜欢那些倒人胃口的规矩,你就在这儿给我磕三个头,叫一声‘师父’,让我过一过瘾,咱们这个师徒名分就是板上钉了钉子了。”
我抿了抿唇,他这个人实在和我见过的人都不相同,真是不好揣度。
走了过去,依言跪下向他磕头,称呼他:“师父。”
他重重答应了一声,笑眯眯说道:“小九,真乖啊!”
说着,抬起手似乎想在我的脑袋上揉一揉,碍于我梳得整整齐齐的那一头发髻,不得不将手一偏,落在我的肩上,不轻不重拍了两下,皱眉道:“以后跟着我的时候,还是穿着男装好,省得叫我白担个虚名!”
“您不是说不在乎那些浮名虚名么?”我抬起头,巴巴地望着他,“再说,我二哥也说了,说您在京都可是声名大噪,有数不清的女”
还没说完,已被他捂住了嘴,瞪眼道:“我就知道老二那个不厚道的最会胡说八道!”
我噗嗤一下笑了出来,一扫之前所有的不快。
他斜着眼看我:“心里痛快了?”
我老老实实点了点头。
他便讥笑起我来:“瞧你那点出息,为了个男人哭哭啼啼的!既做了我的徒弟,我有一句训诫的话你别说不爱听——我不喜欢人哭,我辈男儿向来流血不流泪,你虽不是男子,可我对你的要求是一样的,你别忘了。”
我大震,想不到他真能平等待我,而不因我是女子便说些软话叫我舒服。
“我不会忘的。”
他满意了,抬抬手示意我站起来。
外面的阳光正好,他走到门口深深吸了一口气,满足万分,长吁了出来:“九儿,出来陪我走走。”
我抽抽鼻子,“嗯”了一声跟了上去。
这一次他走得不快,大约是有照顾我的成分,抑或是chūn光正好,不适宜急急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