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青门(61)
生生咽下了那huáng连般的苦涩,悄悄从屋里溜了出去。
我再也不想留在那里,听母亲和父亲争执,要如何谋划我那该死的未来了。
大概谁也不会知道,我刚听见父母是在议论我的时候,是有多么的开心。尤其甚少听见父亲提及我,说起与我相关的事情,我只当这些日子来的努力,他都看在了眼里,渐渐地要重视起我来。
全然不是。
登高跌重,也是我报以的期许太高,眼下才会觉得心脏疼得厉害,如刀绞一般,难以忍耐。
我捂着了自己的心口,失魂落魄想要离开这里。
敏儿在背后唤我,问我上哪儿去。
我摇一摇头,发现自己现在无法面对她,也无法面对任何其他的人。
突然想和谁说一说这样的痛苦。
脑海里想到的,不是林琰,这样的事情他不能懂,就是懂,也不能感同身受。亦不是四婶娘,她也许亦背负着深重的苦痛,可和我的痛,却是完全不同的。
我闷着头,直冲到了八姐白苏的屋子里。
她正侧躺在chuáng上小憩。
我盯着她,哽咽了两声。动静不大,却已然把她从半梦中惊醒。
白苏睡眼惺忪间对我说道:“是小妹啊,来坐。”
不过是如此稀松平凡的一句话,却突然惹得我潸然泪下,一下扑了过去,抱住她放声大哭起来。
白苏被我弄得措手不及,茫然间唯有轻抚着我的后背,柔声问我:“怎么了?是在哪里受了委屈了?”
我顾不上解释,只想尽情地哭给她看。
她扶着我坐了起来,自己也跟着坐了起来,拿过枕边的gān净帕子耐心地给我拭泪,一面温声蜜语地哄我:“傻丫头,出了什么天大的事了?伤心的跟天塌了一样。”
我抽抽搭搭,不能自已,一面拿手背去揩脸上的泪水,一面抽噎着对白苏说了起来。
我说得很快,很多话都揉在一处,难以分辨。
白苏并没有打断我,张开五指权作梳子,一下一下慢慢梳理着我散乱了的头发,耐着性子细细听我哭诉。
好容易我才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说完,心里仍如坠了个千斤重的铁石头,沉甸甸的憋闷。
抬起头看了一眼白苏,发现她的眼圈也有些红了。
她见我看向她,一把将我搂到了自己怀里,下巴抵在我的脑袋上,似乎不想让我看见她的面容神色。
只是她的声音也沙哑黯淡了:“好妹妹,我的好妹妹,哭有什么用?这都是命啊!你还有大伯母拼命护着,我呢?”
想起她庶出的身份,想起她捐了官做的父亲,我忽然明白了自己为何会来找她倾诉——我与她,此刻就是同病相怜了。
却不肯服命。
我挣开她的怀,咬牙切齿着说道:“命又如何?若真到了那一步,我宁可去死!”
白苏惊慌间捂住了我的嘴。
我却拉下她的手,赌咒发誓:“若我崔白芙此生不能嫁心仪之人,宁肯终身不嫁,也不屈从他人之意!”
我的骨子里,一直都是如此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态度。
第29章
那日过后, 我与白苏渐渐亲密起来, 时常坐到一处相伴, 慢慢地, 我开始觉察出姊妹间本该有的情谊来了。
至于花鸟使的事,虽一直萦绕在我的心头, 但再没有听谁提起过, 父母那里也没有更多的动静, 我和白苏也就没有再讨论过。白苏一日日安然若素, 唯有我的心里惴惴不安, 总是不对味儿。
有些回温了,篱边墙角的迎chūn花开了,嫩嫩一片的鹅huáng。
为了压抑我心上的那股不安,我几乎是将心思一股脑的扑在了练舞练琵琶上,只是这些事俱不能让双安他们知道, 便越来越和双安生分起来。
有时候我能看见她在悄悄打量我,目光中不无担忧之色,我心里的滋味儿,真是一言难尽。
只是无法。
每次出门,我带的都是容易, 虽然盈盈更好哄骗一些, 但她太小了,带出去反倒让我更加烦心。
好在容易与我是亲的, 我慢慢地发现了, 在她眼中并无是非对错之分, 只有姑娘想要的,和姑娘不要想的。这孩子热乎乎一片实心肠,每当我日后艰难之时想起来,都不免感慨落泪。
除此之外,我与崇谨相见的次数也越来越多了,他是我除畹华外,能见到的最多的同龄少年郎了。过了年后,他开始蹿个儿了,时常笑眯眯地同我半抱怨半得意的说,他过去的衣服都嫌短要重做了。
我看他的眼神,越发不能自已起来,彼时,只是我自己不愿意承认罢了。
他那剑一样斜飞入鬓的双眉,脉脉含情的秋水双眸,无一不令我魂牵梦萦。好几次半夜辗转之间,耳畔听得飒飒风声,脑海中俱是他的音容相貌。